他整个身体,甚至将他钉在了石柱之上。 眼底没有任何一点怜悯,见愁俯视着他,冷漠开口:“印符是怎么回事?” “咳咳……” 谢不臣咳嗽了两声,却有血迹染在了他嘴唇上。 望着见愁那平静之中蕴藏着杀机的眼眸,他竟无悲也无喜,轻描淡写地回道:“你无法杀我。” 他知道见愁在想什么,也知道她为什么救自己。 可他既然有本事算计让她救,自然就有本事让她无法杀自己。 但凡敢赌的人,都有那么几分依仗,谢不臣二入隐界,又经横虚指点,又岂能没点紧要的本事? 见愁闻言,那眼底的杀意几乎压抑不住,立时便要提刀将这人剁成八段,可临了了却强行压下来。 她笑:“你知道我有进入迷宫三重门的钥匙,所以不惜折了一枚不动铃,都要将我救下。你手中同样有这一枚印符的依仗,所以才敢救我,甚至笃定你有危险,我也必将救你。” “不错。” 谢不臣并未否认。 他何等深思熟虑之人? 走一步算上个三五步不过寻常事。 韬略计谋,打小学起,已像是吃饭喝水一样,早就烙印在了骨子里,从来不曾褪去。 原本并不知见愁亦有筹码在手,直到她出乎意料地甩开了他,进入迷宫阵图,他这才清楚,那四枚钥匙竟在她手中,且还是自己指点了她开启之法。 他掌心之中的印符,则来自横虚真人,为有万全把握,此印与他性命相连。 印符失,他不会死。 可印符没有了他,却会消散。 这也是他敢将此展示给见愁看,并且笃定见愁会救他的原因所在。 他聪明,见愁亦早有成算在胸。 若她单单夺取印符,不救人却要斩落他手掌,那他必定不会将自己陷于险地。 所以见愁也很清楚,自谢不臣展开自己掌心的那一刻起,到与有关这一枚印符的事中止为止,她动不了他,他也动不了他。 最聪明的计谋,莫过于阳谋,没有谎言,也就没有破绽。 他不说谎,见愁亦知他不会说谎而将自己置于险地。 一种极端诡异的沉默,便在两个人之间蔓延开来。 过了许久,见愁才道:“来龙去脉。” 谢不臣又咳嗽了两声,眼见得见愁面色冷淡,深知此刻两人虽相互掣肘,看似势均力敌,可他身有重伤,甚至在垂死边缘挣扎,又哪里能与她相抗? 略一沉默,他终究简短地说明了情况。 青峰庵隐界他是第二次来,行进的路线虽然不一,可他对隐界的了解却是远超众人,更不用说破解起阵法来简直轻车熟路。 二入隐界,印符乃是横虚真人留下,以备谢不臣不时之需。 此印名曰“大明印”,乃是横虚真人多年以前的所得。 大明印,可感应天地灵气,稳固隐界的存在,也可以之为钥匙,打开头顶的天宫,探得不语上人留下的有关于《九曲河图》的研究。 甚至它可以重新凝聚出一枚新的大明印,镇守隐界。 “只是,我暂不清楚此印如何使用。”说到这里,他略微一顿,续道,“若你要救人,须赶在隐界完全崩溃之前,找到鲤君。” 作为隐界的守护人,鲤君自然什么都清楚。 见愁听了,便知这与自己想象的相差无几。 只不过…… “想来这印符还有第四个作用,谢道友忘了说。” 谢不臣看着她。 见愁唇边一抹讥诮的笑意绽开:“以此印为引子,只怕也可将青峰庵隐界归为己有,从此成为昆吾所有的隐界之一吧?” “……” 不可否认,她太聪明了。 这一份敏锐,便是谢不臣也只有惊叹的份儿了。 无法否认,更无法承认,所以他保持了沉默。 “哗啦啦……” 松子大船从前面绕行了过去,小松鼠还在忙忙碌碌地救人。 船上已经有密密麻麻的一群人了,见愁一眼扫过去,都是灵兽,并无一个修士,中域那几位伙伴,至今不知人在何处。 见愁回过头来,面上笼着寒霜。 湿润的泥土地面,有些污浊的泥水。 谢不臣重伤之下,鲜血晕染,便铺开了一小片,他腹部、左肋、右胸膛上插着的三支羽箭,鲜血已经不再流淌。 原本是五支,不过方才下坠的时候有两支留在了石柱之上。 见愁并未生出半分的怜悯来,也没有为他拔箭治伤的闲情逸致,她只慢条斯理地将衣袍一掀,近乎闲雅地将一边膝盖一低,半蹲了下来。 “你说得不错,我非但不能杀你,还要与你合作。” 只因他笃定她必不会对隐界生灵袖手旁观,只因他笃定她除却他手中这一枚印符之外,必定找不到第二枚印符。 从这一点上看,见愁别无选择。 这一轮她算来算去,看似占据了绝对的优势:此刻的谢不臣是她阶下之囚,任她生杀予夺。 他固然因着那四重门的秘符钥匙,不能杀她,可她因着他掌心印符,也不能杀他。 看似处于上风,实则已为他所掣肘。 是棋差一招。 无尽的算计,于无声处,拼个你死我活。 见愁这么想着,竟然异常平静。 她目光从谢不臣身上扫了过去,并未在他伤处停留多久,只不紧不慢地将他腰间挂着的乾坤袋扯下。 藏蓝色的绣纹盘在其上,看上去小小的一只,只是角落里有着昆吾的徽记。 谢不臣眉头一皱,刚想要说什么,见愁已经直接开口:“打开它。” 打开? 他陡然生出一种发笑的冲动,眉目间温温然,却藏着隐约的凛冽。 “见愁道友——” 剩下的话,还未来得及出口,便瞬间为一股剧痛所打断! 几乎就在他开口的那一瞬间,见愁漠然着一张脸,二尺割鹿刀霎时出现! 刀尖向下,像是刺入纸片之中一样,断然狠绝地,扎入了谢不臣左肩! “唔!” 谢不臣一声压抑着痛苦的闷哼,望着见愁的目光来不及收回,霎时被隐忍填满。 见愁握着刀柄,云淡风轻地再次开口:“打开它。” 失去血色的嘴唇,苍白而灰败,干裂起皮,像是沿途缺水将亡的旅人。 谢不臣眉心蹙起,那两道隽秀的眉,便有了几分冷意。 他是没想到她出手可如此果断而狠辣。 贯穿了他肩膀的割鹿刀,冰冷得透骨,没有半分温度。 正如见愁望着自己的眼神。 他这才确信,他虽握有让她不杀自己的依仗,却没资格在此刻拒绝她的任何要求—— 颤抖的手指因为剧痛按在了湿润的地面上,沾染了污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