口茶,再想想吧。” 这种茶寮,就像是大夏那边的边陲小镇一般,来往的各种人极多,所以往往也是消息传递和交换之地。 雪域出事,谢不臣当然知道。 但他瞧见茶寮中那几个坐在一起的密宗僧人,便没拒绝,道一声“有劳了”之后,走了进来。 那一瞬间,茶寮中坐着的所有人都转过头来看了他一眼。 但在发现他仅有金丹后期的修为之后,便有不少人扭回头去,显然没放在心上。也有人觉得他容貌太好,气度不凡,多打量了一会儿。 其中一个满脸横肉、耳朵上挂个大金环的胖子,更是看了许久。直到谢不臣进了茶寮,挑了靠外的一张桌案背对着他们坐下来,他才收回了目光。 “您的茶。” 小二动作倒是利索,他才刚一坐下,他便拎着茶壶跑了过来,一只粗陶碗往桌上一摆,就倒了满满一碗茶。 茶寮建在山顶上,简陋得很;里面这些桌凳也都陈旧简单,甚至摇摇欲坠;至于这茶碗…… 谢不臣顺手将右手握着的人皇剑,搁在了桌上。 面前的茶碗,不用摸,对着光都能看到那凹凸不平的表面。 至于其中的茶水,茶色淡泊,水色浑浊,更没有半点茶香。 哪里像是能喝的样子? 他脑海中这念头才刚刚转过,还没想喝是不喝这问题,茶寮外面,便又传来一道声音。 “小二,来碗茶!” 竟是个女人的声音,说清脆也不清脆,说沙哑也不沙哑,可听上去却有一种格外平和的味道,仿佛春风拂面而来。 茶寮中人听了,都不由得抬起了头来。 谢不臣听见这声音,更是眼皮都跳了一下,熟悉的感觉从四肢百骸、从灵魂深处升起,让他跟随着众人,一起抬头看去。 一道纤细清丽且挺拔的身影,已经自茶寮外步入。 精致的五官镶嵌在她白皙的脸上,本是偏向温婉柔和的样貌,却因为那一双明眸中点缀的淡漠霜雪,染上几分触不可及的冰冷艳色。 她见到了谢不臣,便貌似惊讶地一挑眉,然后朝着他走了过来。 “啪嗒。” 一声响。 那一柄隐约着古朴禅意的燃灯剑,便不轻不重地搁在了冷肃威重的人皇剑边上。 见愁利落地一掀衣袍下摆,月白的衣袂飘洒出一个漂亮的弧度,就像是见到了交情甚笃的老朋友一般,直接在谢不臣右侧坐了下来,唇边笑意和善而明艳。 “人生何处不相逢。谢道友,真是有缘呀!” 第368章 碗茶 剑与剑排着, 只隔着半掌宽的距离; 肩与肩并着,中间有一尺的空隙。 一个似深潭水墨般儒雅淡静, 一个若霜雪桃李般剔透粲然, 任是谁见了这场面, 也只当是故人知己重逢,实在没什么更多好说的。 可偏偏…… 这一刻,整个简陋的茶寮中, 听不到半点的声音, 甚至比先前谢不臣进来的时候, 更安静! 自古穷山恶水多刁民,换到十九洲修界, 也一样。 这茶寮虽还在中域明日星海的范围内, 可已经十分靠近雪域了,而今又值大乱将起时, 能出现在这里的, 哪个能是善茬儿? 更何况,这被称为“谢道友”的修士的反应,可不像是遇到了什么老友。 一时间, 周遭的目光都递了过来。 也有人悄然地探出了自己的灵识, 靠近了这一名刚出现的女修, 可在查探到对方修为的一瞬间,却是纷纷面色大变! 元婴后期! 竟然是个实打实的强悍老怪! 只消片刻, 大半修士便后怕地收回了自己的目光, 撤回了自己的灵识。 就连角落里那几个疑似密宗僧人的红衣修士, 目中也露出了几分骇然,悄然转回头去,不再看那靠窗的一桌。 元婴期在整个十九洲已经极为难得了,更不用说是元婴后期。 此刻茶寮中的人可没一个有这修为,却偏偏能发现这女修的修为,这说明了什么?说明了人家就是摆出来给你看的,好叫你识相些。 弱肉强食,他们又怎敢轻易冒犯了这样的“前辈”? 这,就是修界。 谢不臣好歹也金丹巅峰了,对这片刻间汹涌的暗流,不可能一无所觉。 只是他一动没动,好像真的没有发现一样。 目光,从始至终,只落在自己的右侧——见愁就端端地坐在那里,挂着一脸堪称亲切的笑容,衬得整张脸更为昳丽,但那一双正注视着自己的眼,却深邃得看不到底。 人生何处不相逢…… 有缘吗? 傻子都不会相信。 他这才离开昆吾多久? 前脚落下进了这茶寮还没片刻,她后脚就进了来,足以证明这一路上她都是缀着自己走的。偏进来的时候,她还一副与自己偶遇的模样…… 一层阴霾,慢慢地蒙了上来。 但面上,谢不臣那因为意外、警惕和戒备紧缩起来的瞳孔,却慢慢地松了开去,唇角扯开勾出个淡泊的笑容,竟未反驳:“确是很有缘了。” 不喜不怒,似无起伏。 谢不臣的反应,着实是有那么几分无趣的,但见愁对此一点也不惊讶。若有一日,面前这男子忽然大惊小怪、慌慌张张,那就不是谢不臣了。 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这才是他。 眉梢微微挑了一下,她唇边的笑意加深了些许,但脑海中浮现出的,却是昨日与扶道山人在昆吾交谈时的一幕一幕…… 平素何等洒脱浪荡的人? 可在她说出那一句“想带余师弟回来”之后,竟是老眼发红,蹲在山道旁就哭了起来…… 见愁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扶道山人。 也从来没有见过那一位殒身在雪域的余师弟。 直到离开昆吾,一路追上谢不臣,那一幕都无法从她脑海中抹去。 于是,一直沉沉地压抑着,回放到了此刻。 “您的茶。” 兴许也是看出了见愁修为的深浅,先前给茶寮中诸多过路人上茶还挥洒自如的小二,都多了几分拘谨,透着点毕恭毕敬味道地,斟好了见愁那一碗茶。 “有劳。” 见愁微微颔首,神情倒也柔和。 随手把那粗陶的茶碗端起来,便抿了一口,她面上没露出半点的异色,就好像喝的是一碗很普通的茶一样,不好也不坏。 修长纤细的手指,搭在那深色的茶碗上,产生了一种近乎惊心的对比。 谢不臣的目光,落到了她微抿的唇上,也落到了她毫无半点异色的脸上。心底那一片沾染着血色的灰烬里,却偏有一点火星,亮了一下。 顷刻间,复燃。 “多年过去,物是人非,谢道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