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山道上传来马蹄声,她心中害怕,赶紧躲入长草中曲背而行。 暴雨不见颓势,反倒越来越大,砸得她好生疼痛。 好不容易找到曾路过的山洞,她头顶竹筐,直窜而入,不巧正正撞上一人! 真糟糕!她断定北山为僧侣清修处,外加半山有贵人静养,一贯没什么人出没。 只顾冲进来躲雨,未曾想过,事前已有人占据此地。 双方立足不稳,跌倒在地,竹篓和草药洒了二人一头。 “对不住对不住!”静翕急忙从那人身上滚落,伸手拉对方起身,“没事吧?” 当觑见一张清丽脱俗的芙蓉秀面时,她整个人呆住了。 这世上……竟有如此动人心魄的美貌少女! 眼前的小娘子比她略小一两岁,外穿素白褙子,内里则为青绫纱裙,剪裁得体,料子精美。遗憾不知是雨水溅的还是蹭了泥沙,下半身略微显脏。 少女发髻上斜斜插了根银簪,半头鸦翎青丝垂肩,雪肤白腻如脂,柳眉浅黛,丹唇翕张,神态满满的震惊与迷惑。 “妹子,对不住啊!”静翕抬手捋下对方头发上的蒲公英叶子,“还好吗?” 少女似被她的动作吓呆了,好半天才摇了摇头。 “你独自一人?迷路了?” 静翕见山洞内再无旁人,瞧这少女衣饰淡雅,猜想是上山进香的香客,与同伴失散了。 少女蹙眉打量她,自始至终一语未发。 静翕只觉衣裳黏在身上十分难受,遂冲对方一笑:“我躲会儿雨,顺道晾一晾,你别介意。” 她边说边除下灰色短袍,双手齐拧,绞出水来。 待见少女瞠目呆立,她理了理快成半透状的贴身中衣,尴尬笑道:“你帮我盯着啊!要是再有人来,我再把衣服穿上。” 少女愣了半晌,红着脸,转头望向洞外,一双秋水明眸雾气缭绕,暗藏忧愁。 静翕哼着不知名的歌谣,逐一将洒落在地的山草药丢回竹篓中,又把外衫摊好,百无聊赖,坐在大石上,再度端量跟前的小美人。 她从五族出逃时尚在稚龄,幼时为隐瞒身份,奔波劳碌,鲜少结识年龄相仿的玩伴。 这几年,她被送去在庐城的药铺子,负责拣药,日子平淡无奇。 本以为等哥哥学成归来,他们兄妹二人便能开一家医馆,好好过活,不料她去年从每月的通信中发现,她常问的一些事,如哥哥所在的位置、近况,对方都不曾予以回复。 她猜测自己的信有部分被人抽取掉了,或是反过来,哥哥受人监视,不得随意透露消息! 于是她暗中积攒银钱,观察哪些人盯着她,找了个合适的时机,避开眼线,偷偷溜掉。 她留下几样重要物件,均隐藏出逃信息,只因她无法确定,能否活着去见哥哥一面。 所幸,路上遇到的是曲大娘和孙大哥,使她有惊无险地重遇了哥哥。 北山净庵中的数月,是她十六年光景中难得舒适恬静时光,因而她不论风霜雨雪,心情照样舒畅。 躲雨时,乍然遇上一安安静静、仪态万方的俏丽小妹妹,她心生好感,大有亲近之心。 但对方面带愁容,对雨静坐,似不愿搭理她,教她微觉失落。 “你叫什么呀?”她厚着脸皮,主动搭讪。 少女回望她一眼,红润的嘴唇动了动,没说话。 静翕低头见自己衣裳凌乱,且一看知是“穷苦人家”,兴许对方出身尊贵,瞧不起她? 她也曾有过荣华富贵,奈何岁月流变,物是人非罢了。 正自忿然与感伤,那少女却缓缓坐下,哑着嗓子,答道:“晏晏。” 静翕咧嘴而笑:“这名字真好听!我叫阿翕,住在山下的净庵。你是京城人士?” “晏晏”似陷入沉思,没答话。 静翕无所事事,素手探进筐里,挑了片新鲜嫩绿的竹叶,把叶上粘附的灰尘轻拭干净。 她将叶片正面横贴于唇上,食指和中指贴着叶片背面,拇指则反向托住叶片下缘,以适当的气息轻轻吹了吹,发出一声细响。 “晏晏”茫然回眸,眸子亮起好奇的光华。 静翕调整方向和口形,手指不断绷紧或放松,吹奏出优美动听的旋律,曲调圆滑流畅,混着悦耳动听的雨声,竟具婉转悠扬之意。 “晏晏”眼底的疑惑渐渐转化为惊讶,继而多了几分钦羡。 静翕吹了一小段,微笑道:“我好久没吹了,献丑啦!” “好、好听。” “那我再来。”静翕受到夸赞,不由得沾沾自喜,目视山景,即兴自创了一首欢快的曲子。 虽受叶片限制,来来去去只有那么七八个音,但她笑容甜美,自带活泼生动之气,明亮音色使得沉闷简陋的小山洞满溢了轻松欣愉。 暴雨渐落渐歇,织成迷蒙水雾。 “晏晏”目光穿过朦胧烟雨,眺望被洗得发亮的山林,迷离眼神逐渐变得清澄。 狂风暴雨,再大再肆虐,终有停歇之时。 大千世界各有各的美好,一片小小叶子尚能奏响美妙动听的乐章,有着花样年华的人儿,何须忧虑太多? 或许是雨声大大减小,叶片吹出的嘹亮声响远远传开,惹来数人急促靠近。 随着脚步声至,静翕赶忙披上外衫,系好带子,想着是否要躲起来。 却听来者兴奋叫道:“找到了!找到了!长公主在此!” 长公主?静翕糊涂了。 再观“晏晏”徐徐站起,从容自若整理衣裙,转头对她略一颔首,她惊得合不拢嘴。 什么?她直闯而入,不小心撞翻的丽容少女,是长公主? 是哥哥所说的,那位患病多时、性情古怪、不近人情的长公主? 这下……要完了。 第七十七章 ... 这日清晨,朝阳暖光普照于十里宫城,为散班的朝臣们披了耀眼金芒。 殿内,宋鸣珂来回踱步,听闻霍睿言前来回禀,忙命人传唤。 霍睿言拾阶而上,一身绯色官袍,腰上为黑银饰革带,配银鱼,与他平日的清朗气象大不相同。 进殿后依礼拜见,他开门见山:“陛下,经核查,刺客确为赤月族人。” 原本北山遇袭之事,已由大理寺、刑部、宫中审刑院等机构进行了侦查、审核,一致断定,为西南边陲小部族所为。 宋鸣珂回想上一辈子,赤月族并未掀起多大的波澜,因而今生安抚计划中,她只是象征性地关照了一下。缘何这一世,此小小部族竟不远千里派人行刺? 她暗觉有异,让霍睿言和秦澍分别以刑部本部和侍卫亲军的名义,到案发地及牢狱进行复核。 今日,正是霍睿言搜查北山与西山后,入宫复命之时。 宋鸣珂蓦然抬眸,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