刀光,亦有赤红火焰。 良久,她丹唇缓缓而启:“有个条件。” 第一百二十一章 ... 翌日清晨,春雨如轻丝如雾,沾衣欲湿未湿。 霍睿言如常到垂拱殿面圣,庄肃仪表难掩惴惴不安之情。 毕竟昨儿被太后撞破,宋鸣珂只让余桐捎来“不留”二字,令他日夜难安。 继母亲为他请求赐婚遭拒,再经昨日之事,他在太后心目中的形象想必大大折损,往后想要求娶心上人,难上加难。 得尽早和宋鸣珂商量对策。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百官山呼声中,一身穿黄团龙绛罗红袍的少年缓步而出,由刘盛与余桐等人簇拥着,在龙椅上肃然落座,哑声道:“平身。” 霍睿言不自觉打了个寒颤。 这声音…… 他悄然抬眸,觑向至尊皇位的那人,少年如玉,容姿气度一如往常的高华雍容。 除却眸底多了几丝强作镇静的意味。 再细观其体型与轮廓,比起宋鸣珂略高两寸,肩膀也宽出一截,面容稍显硬朗,不是宋显琛又是谁? 霍睿言心头的震骇远多于惊喜。 哪怕年年月月盼着宋显琛坐回皇位,此际愿望达成,他莫名生出忐忑之意。 他前段时间拜访长公主府,方知宋显琛对于政务所知有限,连朝臣都不认得几个…… 调换身份乃天大的事,他们当真准备好了? 晏晏……事前竟不打个招呼? 直觉此事与太后的突袭或多或少有些关联,他得问个清楚明白。 当下,吏部侍郎徐怀仁启奏:“陛下,此前查核平陵知府强占良田,鱼肉百姓,又和宣州望族勾结,贩卖私盐,如今数罪并罚,亦削职抄家,共抄有黄金十万两、白银七十万两,田宅等……” 他一一细述,未料龙椅上的少年皇帝毫无反应,听完只淡淡应了一声,丝毫不像平日那般震怒。 霍睿言暗叫不妥——宋鸣珂即位数年,对贪官污吏深恶痛绝。 现下徐怀仁详秉细节,原是等着皇帝御旨重判,而今宋显琛轻描淡写以“依律查处”,倒显得其先前言论过于慷慨激昂了。 随后,饶相、林相、安王等重臣们也重述先一日未解决的议题,围绕边境各族的相处、春耕等民生问题,征询圣意。 宋显琛显然一头雾水,不知所云,来来回回只有一句“按例照搬”。 垂首候立的朝臣们,原本和皇帝谈不上熟络,因其反常逐渐察觉异样,不由得交头接耳。 宋显琛一脸木然听政,最后忽然对霍睿言道:“镇远侯上前听旨。” 霍睿言一直替他捏了把汗,再听这圣旨来得稀奇,更是莫名其妙,唯有踏出数步,撩袍而跪。 只听得刘盛嗓音高亢,朗声宣读:“奉天承运,皇帝诏曰,三色为矞,鸿禧云集。枢密副使、镇远侯霍睿言,定国公次子,筮仕三载,节操素励,文武双全,经明行修,忠正廉隅,才德起于翰林,清名闻达朝野,太后与朕甚悦……” 包括霍睿言在内的余人,均认定是道加官晋爵之旨意,屏息凝神往下听。 刘盛续道:“今熙明长公主宋氏,行端仪雅,恭谨端敏、品貌出众,已及芳年,待字金闺。良缘天作,今下旨赐婚,赐册赐服,垂记章典。一切礼仪,交由礼部与钦天监共同操办,择良辰完婚,婚后官任原职。望汝二人同心同德,敬尽予国,勿负朕意。钦此。” 这居然是一道赐婚圣旨! 宋显琛头一天登位,即刻下旨把妹妹赐婚给他这个二表哥?且让他保留原职? 霍睿言有点懵,狂喜之下,愣了片刻,方郑重接过圣旨,叩谢圣恩。 道贺声如炸锅般响彻大殿,有恭喜皇帝与霍大人亲上加亲,有庆贺霍侯爷喜得良配云云。 霍睿言噙笑应对,心里却越发糊涂。 退朝后,他借议事为名留下,待闲杂人等退避,迫不及待发问:“陛下……晏晏呢?” 宋显琛绷紧了小半日的脸总算缓和下来,听此言陡然变色。 “你、你反倒问起我?她不是在你那儿?” 霍睿言脑子轰然炸开:“什么?怎么可能?” 宋显琛摩挲双手:“昨夜,她在慈福宫与太后大吵了一架,据说回宫后,改换了私服,连夜出宫去寻你了! “我是今儿四更时分,被太后的人从昭云宫拉到康和宫,说是晏晏赖在你府里不肯回,才让我强行顶上……你没见到她?” “没!真没!”霍睿言立时慌了神,“她为何与太后起争执?您确定她不在宫内?” 宋显琛苦着脸。大致提了先一晚的针锋相对,犹豫过后,又补充道:“太后以阿翕相胁,让我应允,今后诸事配合她,随时做好换回身份的准备。可我万万没想到,第二天就……” “您何以突然下旨赐婚?” “太后说,说……晏晏既选择抛下朝政、夜不归宿,理当尽快把婚事定下,免得遭人诟病。她老人家原是要依照历代惯例,撤去你枢密副使一职,只保留爵位,让你挂闲职。我以初登位需你扶持为由,极力劝阻……” 霍睿言嗅出危险意味。 太后必定认为宋鸣珂怀有私心,先下手为强,借赐婚之名,逼迫她把皇位交出来,再顺道削去他的权力! 梦寐以求的一道赐婚圣旨,背后竟充斥猜忌、隐忧、怨怼,且潜藏了腥风血雨之味。 他半点儿也高兴不起来。 “当务之急,我得先弄清晏晏去了何处,”他焦灼难耐,心如遭人扭来拧去,“您能否从太后那边探听出一二?” “二表哥,你怀疑……?”宋显琛喃喃地道,“不会的!虎毒不食子!太后她……” ——我没有此等利欲熏心、厚颜无耻的女儿! 宋显琛后知后觉意识到,太后道出此言时,双目尽是狠戾,全无昔日的慈爱。 “我这就回慈福宫!你、你不如回侯府再问问……或是长公主府!” 霍睿言料想,在此干等亦无济于事,又不好大肆发散人员去寻找宋鸣珂,只得和宋显琛分头行动。 他行出垂拱殿时,专程和余桐确认,宋鸣珂昨晚回康和宫后,先是默然垂泪,批阅大批奏折,又下令准备私服与车马,计划出宫一趟。 而余桐因亲自把折子送出寝宫,未曾跟随。 二更时分,他如约在宫门等了半夜,始终不见宋鸣珂的踪影。 ………… 仓促离宫,霍睿言马不停蹄直往镇远侯奔去。 沿途路人的目光集中在他身上,好奇、羡慕、敬仰兼而有之,但无人能看透他春风得意的背后,积压了多少忧患与焦灼。 府门之外,仆役们喜气洋溢,进进出出,奉旨搬来大堆御赐物件。围观者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