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军从善如流换了个软软的腔调:“老师,您回去吧,好不好嘛——” 顾平生不为所动,一本正经盯着他。 陶军只得向他保证:“我去同学家里做作业。” “谁家?” “平头娃子,他家里有多余的作业本,我跟他借。老师您别跟着我,我不自在。” 顾平生:“……” 被嫌弃了啊。 顾平生走后,陶军目视着他离开的背影,直到再也看不见为止。 男孩灵动乖巧的神情陡然消失。 乌云挤压着天空,厚重得仿佛要坠落。成群乌鸦盘旋在陶军的头顶,跟着他一路走回家。 陶军面无表情推开家大门,发酵后的酒臭味扑鼻而来,却又被他身上散发着的浓郁血腥味给压过。 此时的陶明山缩在墙角,面上全是惊悚,哪还有刚才的嚣张。 小孩模样的陶军捡起掉落在地的皮带,一步步走近大人模样的陶明山。 他的皮肤不知不觉呈现出不自然的青白,指节骨扭曲,臂上都是烟疤,小脸各处显出触目惊心的淤青,血从后脑窟窿汩汩往下淌。 顾老师说他们是朝阳的孩子,都会有灿烂无比的未来。可惜,很早以前就没有了。 门无人自关,陶军凶狠阴冷的目光顺着阴影睨下,手中的皮带晃了晃。 “你刚才用哪只手打的老师?” 作者有话要说:顾老师人生格言:好好学习,天天向上。 第3章 道家村 顾平生走在路上,满脸沉重,凝眉思索。 陶明山刚才的架势属实不正常,并非嘲讽,他怀疑对方长期饮酒导致出现了精神障碍,有狂躁症倾向,或者说已经形成症状。 这事得解决。 陶军才九岁,哪怕初中就往县里考,也还有三年。 不能三年都这么过下去。 顾平生还记得村长家里坏掉的洗衣机,岔路口拐道走去村口。 天阴得快,路上突然刮起一道狂风,吹得他短发纷飞出了中长发的效果。顾平生只得摘下眼镜,将头发给抹回原位。 他视线模糊了一下,再次清晰的时候,就看见陈二麻子提着个大红灯笼从外面的村道上缓缓走来,后边还跟着几个人影。 道家村是典型的地大人少荒田多,正经的干部就村长一人,算上不正经的,还得是陈二麻子。 陈二麻子没少跑腿给他带东西,作为回报,顾平生就给对方讲喜欢的话本故事,久而久之两人就熟络了。 这边看到顾平生,陈二麻子给他打招呼:“顾老师怎么出来了,周六还上课?” “没有,村长家洗衣机坏了,让我去看看。”顾平生问,“怎么白天打灯笼?” 陈二麻子说道:“山神祭祀在即,村子里不安生,里面是寺庙的红烛,驱鬼的。” 顾平生:“……” 也行。 听他两的对话,后头本来一片死寂的队伍出现了骚动,其中一位风韵婀娜的女子勾着红唇笑问:“什么山神祭祀呀?怎么刚才没听小帅哥你提起过。” 陈二麻子表情倏然冷漠,对那女人阴森森地说:“和外人无关,管好自己的嘴,别多问。” 看见旁边还站着的顾平生,陈二麻子顿了下,飞快转过头跟他道歉:“不是说您。” 顾平生:“……” 他其实没什么感觉,但陈二麻子一强调,气氛就怪了起来。 特别是队伍中有两人瞬间就抬起了头,审视的目光一前一后,接踵落在他身上。 一道来自为首的男人,眼神锐利,星眉剑目,身着军绿冲锋衣。即使背上还背着一个人,他的身体也依旧挺得板板正正。 另一道来自队伍中间唯一的老者。 前者视线稍纵即逝,后者却肆无忌惮。那阴鹜目光直勾勾地盯着他,带着强烈侵犯性,像是在揣摩一件是否有用的物品。 顾平生眉头一皱,平静抬眸和他对上。 老人似乎没想到他敢回视,乍愣之后,桀桀笑了一下。 偏僻的村子来了外人,一来就是七个,五男二女,穿着迥异,老少皆有,看起来不同寻常。 然而顾平生不爱八卦。 他无意多留,和陈二麻子说了声,转身就准备走。 刚迈步,眼角余光让顾平生留意到半截空荡荡的裤腿。 正是冲锋衣背上的青年。 青年身着白衬衫,像是摔了跤,衣尾和下身西裤褶皱明显又沾满泥土,露出来的半边脸色惨白,眼皮紧阖。 对方从头到尾不吭声,看上去状态不大好。 冲锋衣好像注意到了顾平生的疑惑,一边将人往上垫了垫托稳,一边若无其事的跟他解释:“这家伙以前不幸被狗咬了,半条腿感染截肢。上山路不好走,假肢也给摔没了影。不知道村子里有没有手艺好点的木匠,可以帮忙做副拐杖?” 顾平生一愣,回答他:“有。从这条路进去,看到两口岔路时左拐进窄道,之后贴墙一直走,右数第四户就是,门上钉着木头做的犀牛头。” 听他这话,冲锋衣挑了挑眉头,眸眼有几分探究。 对方很会抓重点,叙述清晰,特意点明了标志性的事物。 同是话里的外人,对他们爱答不理的陈二麻子,转头却对顾平生敬称“您”。 综上所述,这个被称为“顾老师”的人不会是个普普通通的NPC,没准还是这次副本通关的关键。 冲锋衣心里有了计较,面上仍然沉毅:“谢谢,我叫霍天峰,您姓顾?” 听他还要继续问,陈二麻子突然烦躁,打断话头催促道:“还走不走?我事情多,再耽搁你们自己找路去!” 这句话一出口,队尾穿粉色卫衣的女生跟火燎了屁股似的往前一蹿。 她似乎压抑了许久,眼睛通红惊惶,声线打抖:“要不,要不我们先走吧,你们也听到了,他说村子现在不安生。” 这一副不同寻常的模样也被顾平生收纳眼底。 同时他也看到包括老者在内的两男一女面色一沉,朝插话的卫衣女投去冷冷的视线,尽含嫌弃蔑视。 他们不是一路的。顾平生刹那得出结论。 话都这么说了,霍天峰只好作罢。他对顾平生笑道:“那就改日再聊。” 他人脸上报以友好,顾平生也以礼貌回应,颔首点头:“好。” 别过了外来的一行人,顾平生继续往村长家中去。 不知道为什么,有几个刚才观察到的细节在他脑海停留,挥之不去。 一是断肢那人残留在裤腿内侧的新鲜血迹,和完全愈合不见破皮的伤口。 二是伤口创面参差不齐,不像手术截断,更像是被利齿一口咬断。顾平生不否认大型犬可怖的咬合力,但断腿男的伤情,他持保留意见。 还有第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