个字也说不出来了。 宋和初闭了闭眼睛。 来得太快了,他本以为还能再耗一些日子,起码不要在这几天——他刚刚确定关系的这几天。 可他又只觉轻松,方才那一瞬的失重感像是要随着热气球浮上天,脚腕却拴着一个沉重的铁球,在这电话响起的瞬间,铁链被剪断。 一直坠得他心沉沉的顾虑终于被捅破了。 宋和初想说话,可用力提起气来却没能说出字句,他清清嗓子,承认道:“是。” 老妈倏然安静下来。 这片安静不断放大他的不安,宋和初用鞋跟一点点碾压着变成薄片的白絮,阳台门忽然被“唰”一声拉开。 常岸出现在了面前。 他看起来是跑回来的,还在轻轻喘着气。 常岸将门关好锁上,慢慢走到他身边。 高高悬起的心猛然掉入一片棉花团里,宋和初看着他,弥散在周身的忐忑被驱散得一干二净。 “你……”老妈得到了肯定的答案,没有情绪过激,只是沉声问着,“妈问你,那你的高考,与这有关系吗?” “没有。”宋和初说,“我保证。” “哎呦,妈不是不信,就是……想起来了问问。”老妈一声叹息接着一声,“你是不是谈恋爱了?” 宋和初小声说:“嗯。” 常岸凑到他的旁边,勾起他的手指。 老妈问:“怎么不跟妈说?” 宋和初借力把常岸拉得更近一些,让他也能够听到通话的内容。 “我……不知道怎么说。”宋和初诚实回答道。 老妈的态度捉摸不清,可既然这样问,看起来便没有要发火的意思。 只要能够好好沟通,就已经不会出现他预想过的最坏可能了。 老妈突然问:“是不是宋东风拿这个威胁过你?他拿这个说事儿,说要分更多的钱?” 宋和初收紧了手,看向常岸。 常岸点点头,示意他不必对妈妈隐瞒。 宋和初含糊其辞:“妈……” “他说过,对吧?”老妈一下子来了火,方才的尴尬消失得无影无踪,“我就知道,我就知道!他怎么和你说的啊?说要把这事情告诉妈,告诉姥姥,是吧?” 宋和初连忙说:“妈!” “不是个东西!”老妈骂道,“昨天他一说,我立马就想到了,你是因为这个才不敢跟妈说,对吧?” 宋和初想打马虎眼,可又实在不想替宋东风说话,只好说:“不是为这个,我就是怕你生气。” “我上哪里生气去?”老妈的高声顿时落下来,听着有些让人泛心酸,“生你什么气?叫他说去罢,他说又怎么了,我们知道又怎么了?你才多大,别惦记着家里赚钱的那些事,妈还在上班呢不是?跟他们委屈自己做什么?” 宋和初没法回答这个问题。 他不是怕自己委屈,是怕老妈委屈。 可他无法说出这句话,妈妈要强,听到这样的答案又该难过了。 他们都给对方留出了一个消化的空间,几分钟后老妈才继续说:“这条路多难走啊。你恋爱在哪里谈的?大学同学么?靠不靠谱啊。” 常岸转过头来。 宋和初有些难为情:“妈,我自己有分寸。” “给妈瞅一眼,有照片不?”老妈越问越起劲,也不知是不是靠这一股热情撑着,以免露出热情下的尴尬来。 “回头我找找。”宋和初说。 老妈接不上这话,只好几句车轱辘话来回说:“行,你自己照顾着点自己,钱不够了就问家里要,宋东风再找你就跟妈说,听见了?” “听见了。”宋和初按着额角。 对面又支吾一会儿,在宋和初还以为会有下文时,电话被“啪”一下挂断。 他举着手机愣了一下,对常岸说:“挂了。” 他的表情有些木,看起来像还没能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 老妈的电话来得仓促去得仓促,期间又包含了太多信息,比如宋东风在往家里要钱,以及他出了个柜。 他本以为出柜将是个艰难的持久战,毕竟他在从前的二十多年来从来没有对情情爱爱展露出任何偏向,他并不清楚老妈原先对这一群体的态度,但她最近一直在本地看新楼盘等着给他买婚房,由此可见,老妈应当是从未想过有这种可能。 但她就这样接受了,以一种轻松又简单的方式。 宋和初知道她心里也梗着一根刺,从她不自然的语言和吞吞吐吐的句子里就能感受出来。 老妈也在憋着话,也许是宋东风带来的怒火太大,为这件事分走了大部分关注重心,也或许是她不忍心再责怪他。 “阿姨没有生气。”常岸说。 宋和初点点头。 “这就结束了?”常岸也有些难以置信,他猜测这将是个棘手的环节,此时解决得如此轻而易举,实在让人恍惚。 宋和初却摇头,思考了一会儿才低声说:“我妈有事情瞒着我。” 他从消息记录里调出了前几天宋启明发来的短信。 短信里说:“姑姑跟你说了吗,公司裁员,她29号下岗了,最近在考虑搬家的事情,把你们市中心这套房租出去,先拿着租金再找工作。” 常岸一个字一个字认真读下来,感觉自己踩在独木桥的正中央,眼看着一条路正通桥对岸,可脚下却踩不实,往旁边偏移一丁点就会摔落下去。 疫情期间私企裁员如流水,她本不必瞒着宋和初,这也不算什么大事。 可就是这横插一刀的宋东风,把宋和初的私事直直捅到了全家人的面前。 老妈短时间内都不会再和宋和初提下岗的事了。 常岸脑子很乱,也有些看不懂这短信:“他没骗你?” “我核实过公司那边了,他没骗人,我妈确实上礼拜下岗了。”宋和初说。 常岸不明白这里面的弯弯绕绕:“没有退休金吗?” “她没到退休年纪,得自己再交几年钱才能拿退休金。”宋和初站得有些累,慢慢蹲下来。 常岸也跟着蹲下:“把现在的房子租出去,你们住哪里?” “老宅。我不是跟你讲过?我是本地人,郊区有一套房,是我妈跳槽我上学以后才搬到市区来的。”宋和初说。 常岸很难理解郊区有房这一概念,只觉得带着“老”字的东西都值钱:“把老宅卖了能拿好大一笔钱吧。” “卖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