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声音微冷:“人人都知道我与小侯爷不睦,再送个妹妹来做妾室,我沈折春为了巴上侯府,成了什么人了?” “伯父若想恶心我,也费不着这么曲里拐弯的。” 沈老爷听了便讪讪笑了笑,道:“是侄儿想多了,咱们不过是想亲上加亲罢了。” 沈鸢心里厌烦,却是嘴上越发尖锐了起来:“沈家与侯府算得哪门子亲?伯父往上头细数,有一个挂的上姓卫的边儿么?有一个看得起武将么?” “当年靖安侯被贬江南,就是上门来求助,你们都要啐上一句武夫粗鄙。” “如今我便不明白了,这亲上加亲,是想加在哪儿上头?加在我沈折春上头?” 沈老爷被戳中了痛处,脸色又黑又红,想来是没有料到,他这病秧子多年不见,非但人有了精神,住着侯府有了靠山,比原来更尖嘴薄舌了起来。 这才说:“侄儿既然这样想,那便就算了。” 沈老爷走后,沈鸢却是在原处坐了许久,便知晓这刻薄来源于何处。 卫瓒,妻妾。 字连在一起,便觉得烦躁。 偏那卫瓒又昨夜来了。 卫瓒吃醉了,他却没有。 只是眼睁睁由着他亲吻,故意问他是否娶亲,卫瓒让他搂着他,他也搂着了。 故意哄得一声喜欢,要在他眼里,瞧见待他不一样之处。 卫瓒待他越是不同,他越是得意,越是轻狂。 他本是妒忌卫瓒,如今却仿佛将心弦扣在了卫瓒的身上,因他而喜、因他而忧。 ——令人不甘。 随手将书往桌上一扔,却是喊了一声:“照霜。” 照霜应了一声。 便见自家公子蔫巴巴趴在桌上,只冒出一双漂亮的眼睛来。 照霜一见他这样,便神色几分柔和,轻声道:“怎的,哪里不舒服了?” 沈鸢说:“没有。” 照霜又说:“那是想起什么不高兴的了?” 沈鸢:“……” 半晌才哼哼了一声:“卫瓒。” 照霜闻言一怔,便忍不住笑了一声,轻轻“嗯”了一声。 沈鸢垂着眸,好半晌才轻声说:“就是,不甘心罢了。” “分明他什么都有了。” 亲友之情也好,男欢女爱也罢。 他小侯爷想要什么东西,不都有人巴巴捧着送到他面前去,还生怕他皱一皱眉,嫌品相成色不够上佳。 凭什么要将他这一点儿心思也夺了去。 这般心事,却比嫉妒更隐晦,没法儿对亲姐姐似的照霜开口。 好半天才垂头丧气说:“罢了,我这儿也不需要伺候,你若是闷得无聊,不妨出去帮知雪点一点数,看看他们收拾出来那些东西,够不够抵当年祖父的遗产。” “要是有什么喜欢的玩意,直接拿了去玩就是了。” 照霜说:“我不去,知雪数着就是了,你身边没个人,我不放心。” 沈鸢支着下巴,慢吞吞道:“沈家如今怕是没心思害我了。” 沈家这些年却是一年不如一年。 这几年嘉佑帝裁去了不少冗余的文官,想要不靠科举,单走举荐入朝也越来越难。 如今见他有了靠山,又有了入朝的希望。 非但不打算害他,还要大出血,拿出财帛来捧着他、哄着他不可。 钱财才是真正的好东西。 他其实也是在看到沈家来信的时候,才想起来这事儿的。 按着卫瓒的梦中预知来看,卫瓒入狱之后,侯府是被查抄了的。后头他沈鸢不过一个外姓人,哪来的财帛疏通,将卫瓒救了出来,又是哪来的钱四处转圜,买了军中的名额。 ——思来想去,应当是祖父的遗产。 原本该给他父亲沈玉堇的那一份儿,从来没到过他手中。 却是极其丰厚的一笔。 叫沈家心思各异的人凑出钱帛来,少说也得十天半个月的,他不情愿再叫沈老爷一遍一遍去侯府丢人。 倒不如他亲自过来。 他与沈家人相处的那好些年,多多少少攥了些把柄,如今又狐假虎威仗着侯府的势头。 这些人一文钱的银子都少不得他的。 也就只有侯爷侯夫人,不晓得他旧日在沈家学了多少手段,怕沈家这些人欺到他头上来,以为他真如面上一样纯善无辜,甚至想着要收他做义子。 沈鸢一闭眼,就是那喃喃问他,自己怎么办的卫瓒。 红烛灯下吻他的卫瓒。 还有…… 醉了酒笨拙说谎,却根本遮掩不住的卫瓒。 是没有在一起的。 卫瓒的谎话薄得像是一层纸。 他的得意却是由此而生的。 卫瓒借口梦中情缘对他好,他便受着,瞧着,自鸣得意,以为是在拿捏观望。 如今这谎戳破了,却是他这蠢货,真的动了心思。 这般想来想去,不知为何,就又绕到了卫瓒的身上。 沈鸢趴在桌上,懊丧得几乎要将袖口的刺绣给拽脱了线了。 半晌抿了抿嘴唇,道:“照霜,我又困了,再睡一会儿吧。” “若是有沈家的人找上门儿来,便说我不见,给挡回去。” 照霜应了声好,却是忍不住笑。 ——睡就睡,做什么睡得气鼓鼓的。 ++++ 沈鸢在屋里头小憩了片刻,再醒来时,听见外头似有人声。 只推开一个窗缝去瞧,便见着外头的院里站了足有二十余人。 他细细去看,似乎皆是侯府家将仆役,个个儿铁面无私,浑身煞气。 左边儿几个沈府少爷正不知为什么,端着几个冰盆,腰酸手软。 右边儿沈老爷正将一摞又一摞的书吃力地抬了来。 为首的人大马金刀一坐,慢悠悠笑说:“你既非要人回来住着,倒也不是不行。” “只是我沈哥哥在侯府娇生惯养的,冷不得,热不得,没书了也不成。” “横不能一回了家,便让你们给磋磨坏了吧。” 那沈老爷还想卖个笑,说:“小侯爷哪儿的话……” 却是卫瓒不耐烦打断了,对那端着冰盆的少爷说:“冰盆再抬一抬。” 卫瓒说话含着几分笑意和胁迫,只慢悠悠道:“端得低了,冷气走不到上头。” “这端的高了呢,又容易把沈折春冻着。” “你抖什么,我还能让我身后这些人揍你么?” 沈鸢:“……” 他本想把人打发走了就算了,却见这门口一片荒唐。 才不得不推开门,那位靖安侯府的小侯爷,正大模大样坐在他门口。 金绣紫衣,玉簪宝石,罕见打扮得这般潇洒尊贵,却是抱胸而坐,笑意中透着几分危险,将沈家这些人戏耍得团团转。 他倒想起晋桉说的来了。 早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