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宁城能守……” 安王温声说:“沈卿无寸功在身,只一张嘴,便要五千将士送命么?” “昔日沈卿做军中幕僚,害死了多少人,怎的不长记性呢?” “纵朕愿意应你,这朝中的大臣,哪有一个敢信你呢?” 沈鸢像是一个死人一样,伏在那处。 又重重地磕了几次头。 喃喃道:“请圣上开恩。” 安王终是笑了一声。 矮下身来,轻轻摸了摸他的头发,像抚摸一只宠物。 沈鸢连闪躲一下都不曾。 却是安王在他耳侧轻声说。 “既如此想去,沈卿便自己去吧。” 第53章 卫瓒的预感没有错,哪怕安王没有给沈鸢一兵一卒,沈鸢还是只身去了康宁城。 当时离康宁城最近的将领,是同样因为嘉佑帝风波,被贬谪至辰关一带的晋桉。 那是卫瓒最庆幸的事情。 晋桉给了沈鸢能力范畴内最大的帮助,粮食、援兵、药材,皆是冒着违逆上意的风险私下调用。那时的康宁城百姓,还有曾经承过他一话之恩的晋桉,也许是这世上最后一些愿意相信沈鸢的人。 沈鸢创造了第二个奇迹。 死守康宁的第二个月,恰逢辛国内乱,攻势渐缓,沈鸢和康宁城得以苟延残喘,撑到了开春。 辛人暂且退兵。 春季草原牛羊交配,部落无暇作战,卫瓒深入草原突袭,撵得对方四处溃逃,大胜而归。却没来得及回京,只联系朝中旧友运作,令他得以急匆匆重回辛祁边境。 他起初以为安王会不欲令他去。 后来想,兴许安王盼着他去。 兴许是调走他一次,见了后果,便的确怕了辛卷土重来,哪怕退让了康宁城,辰关也会吃紧。 又或许这里头,存着对沈鸢的恶意。 沈鸢如今稍有寸功,最不愿见的人,兴许就是凯旋的他。 可他不得不去见沈鸢,他已许久没见过他了。 他从前只是想不起沈鸢的笑容,如今却连他恼怒敌视的模样,都有些记不清了。 他进城时先见的晋桉,晋桉告诉他,沈鸢就在沈家夫妇的旧宅。 旧日爱拽文簪花的少年,那时也几分狼狈,看了他许久、欲言又止,到底是没说什么。 他匆匆一路进城,已想好了许多好话。 他这辈子都没想过如何说好话,可这一路,他想了许多,如何去肯定沈鸢,如何与他说,他做得很好。 他想过沈鸢见了他会愤怒、会自惭自恼,甚至会避而不见。 什么样都好,怎样恨他憎他都好。 可他见到沈鸢的一瞬间,就知道不对了。 沈鸢静静坐在那旧宅之中,像是纸上绘着的人一样,苍白而单薄,抬眸静静瞧着他,浑身上下,连唇都没有一丝血色。 眼中也没有一丝情绪。 他立在门口,一股凉意从脚底,窜上了他的后脊背。 他环顾四周,终于意识到了什么。 许久才哑声问:“……照霜呢?” 沈鸢说:“像我父母一样。” 殉城了。 卫瓒终于想起,晋桉见他时,那欲言又止的神色里到底包含了什么话。 沈鸢抵达时,原本镇守康宁城的武将已战死,晋桉可以暗中襄助他,却不可能光明正大为他驱策。 沈鸢手中一颗棋也没有,与父母不同,他连自己都上不得马,坐镇两个月,唯一能用的将领,是陪伴他多年的照霜。 沈鸢一日一日教剑的照霜。 一夜一夜护他安宁的照霜。 沈鸢这许多年不能学武,他将所有学剑骑射的愿望,都寄托在了照霜身上。 在最艰难的一段时间,唯一能够安慰他的,也只有比他更有韧性、更坚强的照霜。 辛国来势汹汹,沈鸢一步棋走得比一步险。 终究是将照霜陷了进去。 沈鸢说:“我明知这样下去,她会死。” “可我已没有法子了,”沈鸢说,“她每一次都骗我,说不会的,说她生来就是要做女将军的。” “她说她若封了女侯,便能护得住我了。” “……可她回不来了。” 沈鸢许久没说话。 这旧宅里布满了灰尘,从前沈鸢无论走到哪儿,两个小姑娘都把房间收拾得干干净净。 如今那叫知雪的小姑娘不知在哪儿,想来已没心思再打扫了。 他也不知沈鸢在这里枯坐了多久,眼下是淤积了许久的黑,仿佛最后一点儿活气,都被散尽了。 卫瓒坐了许久,才小心翼翼开口劝他:“你先睡一觉吧。” 沈鸢没说好,也没说不好。 卫瓒小心翼翼地上前两步,将沈鸢抱起来,想要将他放在床上。 ——当真轻得吓人了,一个成年男人是不会有这样的体重的,他仿佛没抱着肉,只抱着了一捧白骨。 这念头让他越发慌张了。 他不能仔细去想。 沈鸢却在一刹那,抓住了他的手。 沈鸢已经连抓紧他的力气都没有了,他却还是能感受到剧烈的颤抖。 他听见沈鸢一字一字喊他:“卫瓒。” “若我如你,能有万夫不当之勇。” “若我如你,是不世之名将。” “若我如你,是不是便不会死这么多人了” “是不是我就能留住照霜了?” 卫瓒不敢说话,也不敢回答。 他既不能说,哪怕是他,也守不住这一切,也不能说,若是他,便有了办法。 他不知沈鸢将他看作了什么,是自我谴责的一把利刃,还是存在于妄想之中的希望。 他只知道,他来迟了。 那一刹那,像是沈鸢最后迸发出来的一瞬火光,沈鸢静而深地看了他一眼,最终闭上了眼睛。 他不知沈鸢睡了没有,只是他在沈鸢的床边,静静守了他一夜。 守到了东方既白。 那一夜他被沈鸢的如果所蛊惑。 他陷入了许许多多的假设之中。 他曾以为,只有软弱的人才会寄希望于假设,可那一天,他反复地想。 如若他在沈鸢叫他那一声时察觉了,沈鸢的忧惧和求助。 如若他将沈鸢留在身边,不曾让他回京城。 甚至,如若他不曾拔起那一株芭蕉,年少时不曾与他敌对,哪怕只是让他多得几分肯定。 是不是沈鸢就不会走到这一步。 ——沈鸢曾是那么坚韧的一个人。 但没有如果了。 沈鸢那双眼睛,却再也没有亮起来过。 从那天之后,沈鸢再也没跟他比过,再也没妒忌过他。 沈鸢活着。 可他也有一种预感。 沈鸢已活不多久了。 …… 昌宜茶楼。 沈鸢在闲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