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只是消减你对我母亲、阿姐、江星河的愧疚而已。我不稀罕,拿着滚!” 花白露并不恼怒,背着手缓缓往门走去:“你愿怎样想便怎样想吧……这些日子,看着门人、子嗣一个个死去,为父差一点就疯了。恨不得将梁奚亭、方天瑜等人碎尸万段!时日一久,为父痛定思痛,才悟出其中真相。不是梁奚亭和理侠司要灭我烂柯门,是武帝,是武帝要杀我花白露,要灭我烂柯门。” 他抬腿跨出门,缓缓将门合上。 花知焕转身,忍不住问道:“你要去哪里?” “为父一世豪杰,如何甘心稀里糊涂死去。”花白露癫狂地笑道,“他利用完我,便想过河拆桥,没这么便宜!”说完只见门外人影一闪,花白露消失在茫茫夜色中。 花知焕忍痛起身,一瘸一拐追到门口,只见月色素冷,一片寂静,哪里还有人。 “他竟真的要去找武帝。”花知焕把门关上,心惊不已,“不知当年天阙城,武帝如何承诺他,他才甘愿冒着杀女卖孙的骂名踏平天阙城?” 花知焕忽而后悔起来,方才应当忍着恶心多同他说几句,问出当年隐情。如今他去闯禁宫,只怕再也不能出来了。 花知焕捂着胸口缓缓回到床上,看着那油纸包犹豫片刻,终还是拾了起来。层层油纸下,拇指大的药丸散发着沁人的芳香。他捏着药丸,满眼戏谑:“这保命的药丸,给一个一心求死的人做什么?”将药丸随便塞进包袱里,躺下就睡。 花白露离开客栈,轻飘飘略过夜空,如落叶般轻巧落足鸿安镖局大门口影壁上。双目微蹙,紧盯着梁孝帝所题匾额,目露杀气。 “汪汪汪!”元宝耳朵极灵,听到门外轻响,狂吠起来。 “元宝,你瞎叫什么?”伍智达苍老的声音呵斥道,带着浓浓的睡意。 “敏之,我来我来,你快去歇着。”陈显忠殷勤地说道,随即便是元宝不甘的“呜呜”声,万分委屈。 镖局满门老小皆无抵抗之力,无需花白露出手,只要一把火便能灭了鸿安镖局满门。但他没这么做,只是定定看着匾额,片刻之后,纵身一跃,往东疾驰而去。 第95章 将军幕后藏 暗夜,看似一片寂静的京城暗潮汹涌。民间,文恋双早已抵京,与周锐、谭钢调动京中各处网线地毯式搜索;官府,禁军统领于玄奕与京兆尹常先慈得理侠司交付的案件,也布下天罗地网搜捕钦犯花白露。 接连多日,京中风声鹤唳,各处巡逻守卫比往日多了几倍,还有许多不明身份的人在暗中搜索。一时间人心惶惶,连望星楼的戏都没人看了。 “柳老板,这几日没人上街,戏票也没卖几张,要不今日就不唱了吧?”望星楼掌柜弓腰屈膝看着柳榭卿上妆。 柳榭卿一边描眉一边道:“几张票也是票,总不能寒了座儿们的心。今日必须唱,明日再说明日的话。” 掌柜识趣下去了。 柳榭卿问身边小厮:“有风公子的消息了吗?” 小厮低眉垂首:“没有。” “继续盯着,一有消息马上告诉我。”柳榭卿道。 小厮应声,凑近柳榭卿耳朵低语:“爷,那位爷来了。” 柳榭卿描眉的手一下停了,匆匆洗去上了一半的妆容,一边脱戏服一边呵斥小厮:“你真是越活越回去了,如此重要的事怎不早说!你去跟掌柜说,今日不唱了,戏票双倍退。” “是。” 柳榭卿匆匆换了衣衫,独自从后门离开,来到一座清雅的小院,在门口单膝下跪:“末将柳榭卿,参见皇上。” “起来吧。”武帝低沉的声音在屋内响起。柳榭卿不敢懈怠,恭敬地起身推门,只见武帝身着常服,正把玩一支玉笛。 “柳卿,朕让你屈居梨园十多年,你心中可有怨恨?”武帝透过黄金面罩看着柳榭卿。 “末将不敢。”柳榭卿低眉垂目。话虽如此,但衣袖下的手却握了拳,微微发颤。 “柳帅独子,十六岁便立下战功,本该驰骋沙场,光耀门楣,如今却成了梨园名伶。”武帝缓缓起身,玄衣金甲,瘦小精悍的身躯站得笔直,透着冷沁。 柳榭卿将头低得更低:“皇上需末将在哪,末将便在哪,沙场梨园,都是战场。” 这回答滴水不漏,但武帝依旧伸手拍他肩,道:“朕从不亏待有功之臣,你能忍辱负重,朕都记在心里。” 花家二将死状尚在眼前,柳榭卿深知武帝心性,连忙跪下:“皇上何出此言,末将不敢居功,但凡皇上吩咐,末将定赴汤蹈火,万死不辞。” 武帝背手围着柳榭卿踱步,冷厉的双眼盯着他脖颈,那处有几丝头发,随主人轻微颤抖。 “这是作甚,起来。”武帝终于在柳榭卿面前坐下,声音柔和了些。 “多谢皇上。”柳榭卿大气也不敢出,缓缓起身立在一旁。 “坐吧。”武帝指了下身边的凳子,将手中玉笛递给柳榭卿,“这玉笛乃朕赏赐你的,如今竟又回到朕手中,真是缘分不浅。” 柳榭卿面皮一热,低头道:“常乐要得急,末将一时寻不到更好的物件给他。便加上这玉笛,勉强凑齐莫远歌进宫的献礼。” “嗯。”武帝摸索着玉笛,道,“此玉笛乃先皇所赠,舍与他人,朕真有些舍不得。” 柳榭卿乖觉地回道:“如今物归原主,恭喜皇上。” 武帝道:“朕有一件事需要你去办。” “皇上请吩咐。”柳榭卿立即起身抱拳。 “风无忧人不错,朕甚为欣赏。”武帝道,“朕早先私心利用他,如今却觉他光明磊落,与风闻征那老狐狸甚为不同。我北梁要壮大,必须这样不畏强权仗义执言之士。你帮朕寻他下落,朕欲真心结交他这个朋友。” “是。”柳榭卿应道。 “去备些酒菜,朕今晚要会一位故人。”武帝起身往院中走去,沿着石子路拾阶而上,在亭中坐下,“此处景好,就这里了。” “末将领命!”柳榭卿头一偏,一个年轻下人立即过来垂首领命。柳榭卿对他一阵耳语,事无巨细吩咐下去。 寒月如钩,院中灯笼高挂,满园花香。亭中摆着几碟精致小菜,武帝自斟自饮,柳榭卿垂手立于一旁伺候着,除此再无旁人。 武帝取下的黄金面罩置于一旁。朦胧月下,只见他面容清瘦,虽历风霜,却依旧清俊,恍如当年在文孝公主怀里哭泣的幼弟,却不真切。 柳榭卿从他卸下面具那一刻便低眉垂首,根本不敢抬头看他,浑身打颤:武帝这么多年从未在人前露真容,如今毫不顾忌在自己面前卸下面具,只怕今夜之后,梨园再无柳老板。 “柳卿,取盏灯来。”武帝放下酒杯。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