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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第14章(2 / 2)

他说:“你不如把心思放在别处。”

那时的她茫然又无措,不明白他是什么意思。又做不出撒娇哭闹,让他说清楚缘由的事来——毕竟,从南亭镇再次回到北城,回到宋家的那一刻起,她的人生,就没有了哭闹的资格。

她只好安慰自己,或许是……那礼物不合晏峋的心意-->>。

…………

原来在晏峋眼里,这依旧是拿不出手的东西。

不值得被好好对待。

无声笑了笑,宋朝欢撇开眼,侧转身。

办公室外,等在门口的诸洋见率先出来的晏峋的脸色,暗道不妙。

晏峋边往电梯去,边沉声吩咐:“不用跟着了,我开车。”

“还是我来吧,您昨晚不是……”

晏峋漠然撩睫,盯了他一眼,诸洋立刻打住,转而说:“但是晏总,立坤集团的唐小姐,不是和您约了上午谈颐园一期的设计细节吗?您现在出去……”

晏峋脚步一顿,侧头,面无表情看向他。

宋朝欢站定,微敛睫。安静到近乎隐形。

来回在俩人脸上逡了眼,诸洋头皮一麻。

他的本意绝对是为了给小夫妻争取考虑的时间,可不是为了在自家大boss面前茶言茶语的啊!

“推了。”晏峋冷声道。

晏峋依旧在往前走,宋朝欢走得很急,都赶不上他的步伐。

他踏进专用电梯,摁住开门键,神色凉淡地等着她。

宋朝欢赶紧站进去,回转身,微喘地看着电梯门阖上。

人人都说,在自己喜欢的人面前,就算你再好,都有会自卑的时候。

她原先也是不自卑的。

毕竟,小猫不会羡慕小狗拥有许多肉骨头。

可晏峋身边,总有那么多,从才气到家世到样貌,都同他一样生于云端的天之骄子。

电梯门重新打开的那一刻,呼吸平复。

如今,她终于不用再考虑这些了。

-

去民政局的路上,车厢里一路无言。

可安静得只剩下他们两个人的方寸空间,却让晏峋没来由地开始怀疑与审视,他刚刚签字时的犹豫与抗拒,到底是为了什么。

或许是因为早已习惯的生活模式,被猝不及防莫名其妙地打破。

或许是因为,他想象不出晏太太这个位置,还有谁比她更合适去坐。

又或许是因为,他从没想过,宋朝欢会提出离婚——毕竟她想要的,不是已经握在手里了吗?

也可能是,她迫不及待想要离开的模样,让他滋出被背叛的迷惘与屈辱……

路口红灯,车停下,晏峋下意识偏头去看宋朝欢。

却在目光触上她时,不受控地闪过第一回见她时的景象。

那时候的宋朝欢,一头凌乱短发,像被人用剪子胡乱铰过。青柠绿的倒大袖旗袍,配上她稚气未脱的脸,没来由得有些可笑。

可偏偏又是一副,清冷却明媚,温柔又倔强的模样……

胸腔里某个地方,不易察觉地柔软起来。

他想,他们毕竟是夫妻。他低一次头,问问她到底想做什么,也未尝不可。

况且,他们是年少时便有过牵绊的。

宋朝欢喜欢了他这么多年,就算后来那份喜欢混杂了太多前提与条件。

可他也习惯了。

红灯跳秒的数字越来越小。

“朝朝,”晏峋笑了笑,随意道,“只是一份离婚协议而已,随时可以不作数的。”

你如果后悔,那狗屁协议,随时都可以作废。

晏峋想,如果她不懂得掌控谈判的要义——无论是看似迫不得已的让步,还是虚张声势的进攻,都是为了内心早已既定的目的——他不介意给她一个台阶,让她下来。

她要是愿意,他也不介意以后慢慢教她,怎么做,才能从他这里获取更多的利益。

男人声音低磁,唇角浅翘,明明是再儒雅温润的模样,却让宋朝欢指尖都一阵僵麻。

那种有人在笼门外晃了下钥匙,却不着急,甚至有可能只是戏弄她,并不打算打开笼门的感觉,让她不由地心慌起来。

“晏峋,”有些滞顿地偏过头,宋朝欢想朝他笑一笑,唇角却有些僵硬,只能低低同他说,“你从来,都不是说话不作数的人。”

眼前的女人,声音失了一惯柔软,有些发干。

甚至有发颤的,哀求的意味。

晏峋闲适搭在方向盘上的指节,蓦地收紧。

仿佛有什么锐利的东西划过他胸腔,激起一阵他不想面对的,叫人困惑的疼痛来。

宋朝欢只觉得他眼神都冷下来。

仿佛她不是同他有过三年婚姻的妻子,不是同他有过年少情谊的同窗,只是个陌生的,叫人生疑的路人。

跳秒闪动,晏峋看着她,眼睫缓慢开阖。

意兴索然地轻笑了声,他勾着唇角,喉间低“嗯”,偏开视线。

此时的晏峋,似乎总有种不愿深究的体悟,像包裹了动物皮毛的鼓槌,毫不留情地捶击着鼓皮。

隔着什么,沉闷作痛,又呼之欲出。

直到后来的许多时刻,他才再也无法自欺欺人,不得不面对一个事实:

宋朝欢的道别,从来都不是心血来潮。更不是以退为进的手段。

她转身,便是真的要离开了……

汽车越过绿灯,汇进茫茫前路。

-

不是什么特殊的日子,民政局人不算多。

车位却有些欠缺。

地面靠近花坛的最后一个车位,本来就有些难倒,车身大,旁边的车停得又不好,晏峋冷着脸回了好几把,还是差点间距。

这来来回回的,倒是让又开进来的一辆敞篷小跑误会了。

“嗳帅哥你走不走啊?”男人探过车门,偏头大声问他,“我跟我老婆赶着领证,你要开不出来我帮你啊?”

漆黑色的库里南,真是奢华低调又骚包。就是车技不咋地。

晏峋脚下一顿,车窗慢腾腾地落下。

低处跑车上的男人,一脸春风得意。

晏峋本来就觉得今天这身西服极其憋屈,有一股无名火无处发泄。

指节离开方向盘,搭上车门。

“别。”宋朝欢下意识隔着西装,拉住他胳膊。

晏峋一滞,回头看她。

神色还是那副凉淡模样,那火气却莫名消下去了些。

他不知道自己今天是怎么了,仿佛总是不由自主地,想起她年少时的模样。

那些荒唐又恣肆的,只为了点少年意气,便要寻人打一架的年纪。

小姑娘也是同现在这样,软怯怯的,却坚定地拉住他,同他说:“别去,会受伤的。”

…………

“别开车门。”宋朝欢咽了口,温温吞吞地小声说,“那边下不去,会撞到别人反光镜的。”

那样还得叫交警,叫保险。上午就来不及了。

宋朝欢觉得自己明明说的是事实,可晏峋却极力克制地深深吸了一口气。

他唇角有些僵硬地提了提。

明明还是好看的,是无论做什么表情,都风流矜贵的模样。却莫名有种想掐死她的深意。

宋朝欢默默地松开他,直好身,挪回自己该待的位置。

“算了算了,让他吧。”跑车上的女人看着晏峋平淡无波却像暗流涌动的脸色,小声对未婚夫说,“那男的表情,一看就是来离婚的。还绝对是求而不得的那种被离婚。你别往上撞,惹不起惹不起。”

男人瞬间释然了。虽然这豪车帅哥从长相到财力,看上去都高他不止一个档次。

可他失去了爱情啊!

“也是。”男人从驾驶座探过身去,情意绵绵道,“宝贝儿我们不着急哈,来不及就下午。反正我今天都是你的。哦不,我以后也都是你的。”

小情侣载着一车甜腻腻的空气,一溜烟开远。

宋朝欢眨巴两下眼,慢吞吞偏过一点点脑袋,眼角余光瞄见晏峋下颌的线条,好像更清晰了些。

民政局大厅。

宋朝欢昨晚也没想到,一切能这么顺利又迅速。没有预约,便取了号开始等。

停好车,晏峋是先进来的,号也是他取的。

宋朝欢进来的时候,只礼貌地问了他一下号码,便四下睃了眼,在一片空荡荡的长椅上,挑了个和他隔着一条走道的位置——离得不远,却不用挨在他身边。

余光瞥见选了那么一张位置的宋朝欢,晏峋面无表情地仰靠进椅背,半垂眼,单手推了推眼镜。

无端想把手里的号码纸撕碎。

“妹妹,吃糖啊。”

和旗袍同料的手提袋置于膝上,安静到像在发呆,听着广播里叫号的宋朝欢,被伸到她身前的一把喜糖拉回神。

她仰脸,看见穿着一件新中式衬衣的女人。妆容精致,长相大气,一脸喜气。

在她身侧,是提着一大袋子喜糖,同样唇角压不住弧度的男人。穿的衬衣与裤子,都是同妻子相称的款式与颜色。

新刮的胡子,打理过的清爽头发,一看便是认真对待的模样。

新婚的人,总有些忌讳。

“我……”宋朝欢唇浅弯,捏了捏手提袋的竹节手柄,有些抱歉地同她说,“我不是来结婚的。”

“啊……”女人一愣,下意识往和宋朝欢隔江而坐的晏峋那儿瞄了眼。

在场颜值与气质最相配的,大概也就这一对了。就是没想到……怪不得那男的一张阎王脸。

很快收回视线,手心里的糖,又朝宋朝欢面前递了递,女人笑开,对她说:“不管是结婚还是离婚,如果是自己选择开启的一段新人生,那就都是值得庆祝的事情。”

宋朝欢一愣,鼻尖突然有些发酸。

陌生的善意,总叫人猝不及防。

她不再纠结,道谢接过,又在将喜糖装进手包时,再次看了眼新娘子身上的交领盘扣衬衣。

变魔术似的,从手包里退出来时,指尖的糖却成了个小饰品。

“那个,新婚快乐啊。”宋朝欢有些不好意思,朝她递过去,小声问,“我自己做的小东西,要是不介意的话……”

“这也太好看了吧?!”新娘子都没听清她后面说的什么,眼睛亮晶晶地接过,惊喜道,“谢谢谢谢谢谢!”

一只精巧细致,古韵十足的盘扣小发卡。不知道是怎么做的,像是用纱和刺绣的结合,立体又写意。纹样是传统的喜鹊登梅,寓意“喜上眉梢”。

这谁不爱!

“不用不用。”宋朝欢松了口气,弯唇直摇头。

自从上次偶然间收到小朋友的礼物,她就会在出门时,在包里也备一两个回礼。没想到,今天还真的派上了用场。

对这边动静始终仿若未闻的晏峋,像是终于发现了身边还有人在说话。

他微斜过头,神色平淡地盯着那支盘扣发卡,从宋朝欢指尖,到了别人手中。

像有些走神般,定定地顿了片刻,晏峋漠然收回视线,仿佛目光从未在任何事物上停留。

新娘子又给宋朝欢塞了一大把喜糖和巧克力,才赶紧拉着丈夫离开。

宋朝欢远远看见他们走到大厅门口时便停了下来,那个大姐姐,有些迫不及待地把发卡交到丈夫手里。指着盘好的头发,像是在指导他该帮她别在哪里。

男人笑眯眯地安静听她说,然后仔仔细细,抬手帮她别好。又打开手机前置,给她当镜子用……

身前蓦地笼罩一片阴影,宋朝欢唇角弧度微僵。

“别发呆了。”晏峋垂眼,居高临下看着她,淡道,“到我们了。”

广播里,终于叫到他们的号码。

离婚登记室里,工作人员照例询问他们要不要调节。宋朝欢拿出证件资料和已经签好的协议,温声道:“不用了,谢谢。”

站在她身边,还没来得及去看一眼宋朝欢的晏峋,脸色阴沉如铅。

工作人员也没有多劝。

这种什么都准备好了,也没有大吵大闹的,才是真的要离婚,不是来较劲的。

字是宋朝欢先签的,签完,便把离婚信息确认书,挪给还站在一边的晏峋。

签字桌对面,有工作人员敲打键盘和盖章的声音。

仿佛钥匙探进笼锁旋转。

宋朝欢微拧过身子,仰脸看向始终站着,仿佛随时准备好走的晏峋。心跳快速地搏动,又好似平静异常。

晏峋强迫自己垂眼。

眼前女人,用一种紧张又期待,温软又执着的目光,眼巴巴地看着他。

仿佛在无声地提醒他:你说过的,我想要的,你都能给我。

晏峋只觉得有一条生满小刺的荆棘,在他胸腔里狠狠抽勒了一下。

窒闷地让人一瞬间失去思考的能力。

可他似乎不该有不签的理由。

迅速撇开目光,晏峋连位子都没有坐下去,弯腰,提笔。

宋朝欢目光不受控地跟住他笔尖。

墨水落在签名栏的那一刻,所有回忆同过场一般,遮天蔽日席卷而来。

夏末黄昏,第一眼便惊艳经年的晏峋;秋日和风,篮球场上张扬恣肆,又理所当然问她要水喝的晏峋;红墙染雪,落白间朝她匆匆而来的颀长少年;深春早夏,操场上靠在终点,不知道是在等她,还是怠懒休息的少年……

庞杂的画面,仿佛霎时重叠,汇进他笔迹。

明明是龙飞凤舞的字迹,却像是笔力遒劲到要透穿纸背。

男人笔尖习惯性的,在签完名时落下最后一点时,所有心动的酸涩的,欢喜的忐忑的,沉迷的畏惧的……始终半点不由人的情绪,轰然而来,又好似顷刻消弭。

肩线有一瞬不受控的,克制的颤动。

宋朝欢撇开视线,闭了闭眼,无声弯唇。

晏峋,再见。

但也谢谢你。

谢谢你给了我整个少女时代,一场盛大又绮靡的梦。, ,88780506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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