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算现在为了池教授而耗尽了所有力量,也不过是……报答了教授的拯救之恩而已。 公寓的黑暗内狂风大作,呼啸着的巨响如同怪物嘶吼,将所有的一切摧毁殆尽。 而池晚晚站在风暴眼之中,透过狂风与缭乱的发丝,冰冷的直视顾希朝。 这是池翊音交待给她的另一件任务。 只要顾希朝敢在这种时候背叛……就杀了他。 不需要任何犹豫。 顾希朝注意到了池晚晚的眼神,他笑意盈盈的点头回礼,祝她,一切顺利。 只是那话,怎么听都更像是意有所指的诅咒,不像是发自真心的祝福。 池晚晚皱眉,想要追出去问个清楚,却碍于自己必须作为林云雨力量来源的基础,只能强行克制自己的冲动,将自己死死钉在原地,只能眼睁睁看着顾希朝推着轮椅转身离开。 她低头,看向监视器的屏幕。 画面里,池翊音已经找到了拖延时间,获得暂时安全的方法。 他将车内的干尸当做武器树在自己身前,反而去引导本来要攻击自己的干尸,一次次打在了那些鬼魂之中,逐渐激怒了鬼魂,让它们调转枪口,仇恨值对准了干尸。 池翊音自己则趁此机会向旁边躲避去,完美从两方之间隐身。 甚至很长一段时间,双方都没有发觉任何不对,依旧在愤怒的趋势下向着彼此攻击。 不过,池翊音并没有趁着这一段间隙离开,他并不准备离开。 本能告诉他,问题的答案,一定藏在问题旁边。如果他现在去按电梯,恐怕不仅不会逃离,反而会引起本来打得激烈的双方的注意。 池翊音迅速对眼前的局势做出了判断,然后反向冲进了干尸刚刚离开的车辆里,将自己反锁在车里。 外面的嘶吼声顿时从耳边消失。 这方密闭的小空间里气味不算好,毕竟放了不知道多少年的尸体,说是腥臭令人作呕也不为过。 池翊音熟练的掏出手帕捂住口鼻,迅速在车里翻找起来,试图能找到与眼前的情况有关的线索提示。 公寓楼,怎么会出现这种恐怖的情形?谁也不觉得自己回家的时候,会在停车场里撞见鬼,旁边一直停着没有开动的车里撞着尸体吧? 更何况,他只是个普通的大学教授,兼职写几本小说。不论怎么想,这样的事都不应该与他有关才对。 除非…… 池翊音本来摸向副驾驶抽屉的手一顿,指腹感觉到了坚硬冰冷的东西。 那触感不像是寻常物件,摸起来,更像是,人骨。 准确说,是已经干瘪的人类头骨,没有了所有血肉,只剩下一层皮还绷在骨骼上,依稀能看出它本来的五官。 这是一颗属于老人的头颅,满是皱褶的皮肤上都是老年斑,灰白色头发稀疏,并且死相狰狞可怖,并没有老人的慈祥和蔼,更像是隐没于黑暗的魔鬼。 池翊音顿了顿,在拿起这颗头颅后,才发现在它下面,还压着一沓信封。 有的信已经被鲜血浸透,看不清上面写的什么,但池翊音仔细查看了一下,还是发现了不对劲的地方。 所有的信上都没有邮戳,却写的满满当当。只有夹杂在中间的一封信上,贴好了邮票,邮戳盖得漂亮,内里却空空荡荡。 只有封面上的一行花体字——《四月来信》。 池翊音皱眉,本来低头凑近了那封信,想要在昏暗的光线下更仔细的看清信封的情况。 但他刚有所动作,却忽然听到了“咯咯”的轻微响动。 像是骨头关节之间互相碰撞时的声音。 池翊音身躯一僵,立刻抬头向骷髅看去。 然后他就看到,那本应该死得不能再死的骷髅,竟然慢慢转动了已经干瘪的眼眶,只剩下薄薄一层皮的眼睛掀开,用干瘪浑浊的眼珠,从黑黢黢的眼窝中向他看过来。 像是毒蛇盯上了他的猎物。 池翊音觉得寒气顺着四肢百骸蔓延,让他连呼吸都变得困难起来,只能在那骷髅的注视下僵硬在原地,不论大脑怎样拼命想要让自己移动,四肢都拒绝了大脑的指令,只能眼睁睁看着那骷髅的变化。 它像是吸饱了水的海绵,从池翊音第一眼看到它的干瘪,逐渐充盈起来,开始像一张正常的人脸而不是干尸。 但在那张脸慢慢呈现在池翊音眼前的时候,他却觉得有一种说不上的熟悉感。 像是在梦里,或是前世的记忆里,模模糊糊见过。 雨夜荒村,暴雨中迷路的车子,纸扎人惨白脸上的两团红晕,昏暗灵堂中摆放的棺材,蹲在窗柩上舔爪子的黄鼠狼…… 一幕幕从池翊音脑海中闪过,令他头痛欲裂。 他就像是一个局外人,从远在天空上的第三视角,居高临下的看着“自己”行走在危险的世界里,做的事遇到的人却是他完全陌生的。 一个教授数学的大学教授,怎么会遇到这种事? 况且,他完全没有理由在暴雨中去一个偏僻危险的村子。 不,反过来。 如果他是本身就是为了那个村子里危险阴森的故事,因此到那里去亲身经历,那就说得通了。 可是,他写的和这些是完全不同的题材…… 无数个声音出现在池翊音的脑海中,一个个猜想接连出现,又被他一个个否决。 他甚至分不清这到底是不是他的梦境。 到底哪里是真,哪里是假,这是不是一个醒不过来的清醒梦。 据说人会在梦里梦到自己的前生今世,喝下去的孟婆汤偶尔也会有失灵的情况,让灵魂里被压制的记忆重新降临,带着人重走一遍前世的路。 那这些呢?是噩梦,还是前世? 池翊音低低痛苦呻吟出声,下意识抬手想要捂住自己的头,在这个暂且安全的密闭空间里,将自己蜷缩成一团,只觉得周身发冷。 至于车外车内的情况,他已经再无暇顾及。 也因此,他没有看到就在车后座上,原本倒在座椅上的尸骸慢慢直起身。 并没有离开车子的干尸,将池翊音视为了自己触手可得的猎物,浑浊干瘪的眼睛里浮现出贪婪的欲望。 它伸出枯瘦干瘪的手,缓缓伸向池翊音,已经搭在了他的肩膀上,尖利的指尖悄悄靠近池翊音的脖子,像是将要割喉的刀。 可就在干尸得手之前,池翊音却放下了捂住头的手掌,刚刚的痛苦也像是薄雾般散去,逐渐露出了他本来冰冷锋利的一面。 他掀了掀眼睫,却没有向身后的干尸看去,而是低头注视着放在副驾驶上的头颅,冷声问:“秦氏黄鼠婆,你应该恨的,不应该是我,或是世界上的其他人……不是你自己,选择在神婆面前放弃了生命吗?” “就算你现在后悔愤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