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宸这会儿好不容易将心头熊熊燃烧的妒火压制了下去,思索了片刻认真答道:“宗门待我不薄,诸位师叔伯对我也多有厚待,宁宸一直铭记于心不曾忘却。” “好,那我再问你,除了宗门,这五洲可有对你不起之处?” “自然也不曾有。” 宁宸能在短短不到两百年之内快速崛起成为五洲第一人,可以说五洲各大秘境都给予了他不菲的回报,是他背靠着宗门势力得到的修炼资源,才能充足供给着他的天赋得到充分发展。 这也是当初宁宸做这正道盟盟主的初衷,并非是他喜爱权势,只不过是因为他当初从五洲得到的机缘太多,如今灵洲有难,他既有能力便应当仁不让地站出来承担起自身的责任。 “看来这些年师门对你等的教导,你并未忘记。”曜阳稍作欣慰,但随后话峰一转,“既如此,你如今当真要抛下苍生不顾,只为一己私情便贸然前去寻衅滋斗?宁宸,你是我玄清门弟子,并非肆意妄为不辩是非的魔族!” “可我再这般坐视不理,那魔头便要将我的道侣蛊惑走了。我与云瑶相识多年,当年我百般争取费尽心机才得了她青睐,说她是我命根子也不为过。如今那魔头五次三番诱她出城私会,师伯叫我如何能忍!?” “是么,”曜阳抬手轻抚长须,显然他的这番说辞早已准备,“可我观云瑶仙子面色,无有一丝勉强,更不提被人蛊惑心智的可能,她是自己愿意去见外边的故人。” 果然,前几日众宗门长老虽没能逼迫宁宸献出道侣,但大家心中的想法却不是一时半会能消散下去的。宁宸知道这院子外边有无数双眼睛在观察着他们,但不曾想就连师伯也对这几日发生的事了如指掌。 “……曙阳已将当年青云谷往事都与我说了,云瑶仙子当年与血海魔君缔结灵契且共育一女,这其中的情分难道是说没就没的?凡事皆讲究个先来后到,便是抛开你们如今的身份,她偶尔到前夫处探望亲生女儿又有何不对。” 曜阳顿了顿,抬眼瞧了瞧沉默不语的宁宸,见他面色凝重显然是将自己的话都听入了心里,稍觉受用继续说着。 “当年你与云瑶仙子成婚那日,十几位师叔长老被突袭而来的魔族打伤,各峰损失惨重,可事后宗门里可曾责罚过你一句?非但是你为曙阳亲子缘故,而是诸位长辈明白是非,你迎娶心爱女子本无错,错的是强取豪夺肆意妄为的魔族。 如今师伯也并非是要拆散有情人。只不过她自己对故人若还留有旧情,那血海魔君又对云瑶仙子一往情深,如此一来也算不得是我灵洲诸修士逼迫了她,而是真正的共赢和平。吾辈自开始修行那日起,便须秉持公正道义立于世间,我们不能强迫任何一个无辜女子牺牲,但也不能许你意气用事再度挑起两方战火。宁宸,将你手中宝剑收起罢。” 宁宸不知不觉就哽咽了起来:“师尊他,也知道此事?” “各家仙门已经找上玄清门多次,不只是你师尊,这也是所有人的意思。只不过你师尊一向心疼你,不忍心亲自来见你,师伯才替了他来与你说的这些话。” 良久,宁宸终究是将手中剑刃松开,赤霄落在鹅卵石路径上瞬间发出清脆震鸣的响声。 曜阳真君所言句句动情在理,与那日趁自己伤重前来逼迫的虚伪自私之辈完全不同,他虽没有直接阻拦宁宸前去寻仇,但这番话却将年轻的盟主心中怒火消融得一干二净。 这便是他执掌天下第一大宗门多年不倒的心智与手段。 “师伯,方才是宁宸冲动做错了。” “好,这才是我玄清门昔日首徒风采。”曜阳欣慰道,“师伯最后只再要你一句承诺,日后无论云瑶仙子选择如何,你皆不可率先出手动武,置天下苍生性命于不顾,你可能做到?” “能。” 其实曜阳也已经给宁宸留有了不少余地并非让他坐以待毙,他的要求只不过是不许宁宸主动挑起争斗,可争取一个女子的心原本就不是单靠武力战争就够了的。 眼下他与宫应渊各有子息,加之各自先前的情分,最后的结果眼下谁也说不清楚。 …… 当夜云瑶特意早了些回来,原以为宁宸会想上次一样对她阴阳怪气多加质询,但不想他却似被夺舍了般,不仅不吵不闹将年幼的儿子照料得干干净净,还一早就预备好了沐浴的热水。 云瑶有些云里雾里地被他送进浴室,被她这样惊疑不定地看多了,宁宸也只是懒懒地斜靠在门框上,嘴角不怀好意勾起:“怎么,还要我进去服侍?” “不必了!”云瑶好半晌才记起自己气还没消,重新绷紧了面皮将浴室房门关闭。 出浴后云瑶还没有睡意,便坐在院子里的秋千上披散着半干的长发,任由湿润的发梢被夜间微风穿行其间。 这一世虽然没有前世那诸多便利,但你无论在这修仙界任意一处,夜间抬眼就能看到漫天繁星闪烁,一切都是那样澄净辽远。 将儿子哄得睡着的宁宸不知何时悄然走到了云瑶身后,手指绕过她后腰结痂黑乎乎的一大团硬块。 “再过些日子就快好了,日后我定给你刺上个更美的印记……” 宁宸本意是想试探着和佳人相约以后,可云瑶听到这话却又想起了当初他假借心愿之名,给自己刺青时在那魔环上另外施展的手段。 宫应渊会在那节骨眼上感应到魔环赶到极夜之夜找到自己,也是身后这家伙重重设计的一环。 云瑶脸色再度结冰,冷冷地站起身:“我不会再让你碰我,谁知道你下次暗中还会动什么手脚。” 撂下这句话后,两人兴致全无,云瑶回到空旷的床榻上躺着,双眼放空望下漆黑一团的床顶。 短时间内她到底还是不能将爱人对自己的隐瞒欺骗完全放下。 随着后背生长骨肉时不时的痛痒一道的还有不可言状的恐惧,她害怕自己这次的轻轻放下,会让宁宸不以为意,下次继续如此。 再过些时日吧,起码等到宫应渊那边的事了结,她才会有心情专门料理与宁宸的旧账来…… 往后云瑶又每隔三日便去与宫应渊父女相见,时间长了,她都能感觉到这长城内外似乎有无数双眼睛在悄然注视着自己。可现在她每次进出再没有撞见那些别有设计的场面,看来是有人出面清理了原来的各种风声。 这种无形的压迫减少过后,让云瑶更加好受了许多。看来修仙界占了上风的还是秉持正义悲悯的修士,她愿意为了这样的一群人尽最大努力。 长城外的一处清幽山谷,十日之期已到,云瑶站在别苑外的一颗绚烂静美的海棠树下,目含期待地向面前的男人询问最终的答案。 宫应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