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凉州人也是利在千秋之事。与一时动乱相比,先生算不清孰轻孰重?” 说罢,他随手将那文章丢进燃着的炭盆里。 荜拨声里,陆子溶望着自己数日的心血被火舌啃成焦灰,心间让雨水浇透。 傅陵缓缓走到他面前,俯身贴在他耳边,话音几分戏谑、几分意味深长:“陆先生不会真的以为,孤是爱惜你的学识智慧,才将你要来的吧?” 而后又是没头没尾的一句:“先生可知道,一个月前,先生身为齐务司司长,赴凉州安抚流民,那里为何突然发生暴-乱,将先生连累至此?” 陆子溶倏然抬头。 “因为几名凉州百姓听闻,齐务司此去是要强行控制他们的府衙,将违逆者尽数屠戮,将凉州并入大舜版图。一传十十传百,可不就乱了。” “何人如此说与他们?!” “自然是东宫的奴才,换一身齐务司的衣裳说的。怎么样,陆先生,学生也学会了几分你的恶毒吧?” 双膝浸满寒冷,陆子溶有些跪不住,通身微微颤抖,仿若让窗外暴雨从头浇下。 原来害他身败名裂、身陷囹圄之人,竟是他倾注了十余年心血的爱徒。 他竟教出这么个孽障…… 比起愤怒,更多是悲伤。 “一百一十六人,因你而死。我教你民贵君轻的道理,你却反其道而行。”陆子溶再维持不住淡然神色,眼中满是失望。 他压住愤恨,哑声道:“为了害我而草菅人命,傅陵,你倒不如直接杀了我。” 傅陵仍是那副满不在乎的模样,“我不过想将你从齐务司赶走罢了,没想要谁的命。谁知道他们真动手呢,这可不能怪我。” 他说着,抚上陆子溶的脸颊,手指掠过冻得发白的唇瓣,“我的陆先生这样可爱,捧在手心里还来不及,谁舍得杀?” 陆子溶没琢磨出这话中的怪异,便听见外头有仆从叩门:“殿下,晚饭已备好,还有您吩咐的酒,可要摆在这里?” 傅陵应了一声,而后把跪在地上的人直接抱到桌边坐着,贴在他耳边,“先生别气了,先用饭吧。你身子不好,可别气坏了。” 东宫的下人鱼贯而入,呈上晚饭。 山药玉米汤,蛋花米酿,干贝海参羹……汤汤水水摆了一桌,还有一些清淡素菜。 陆子溶难免想起,傅陵少年时有一次请他吃饭,却不小心点了一桌又麻又辣的菜式。陆子溶喜爱流食,受不住味道重的,不想拂他面子,到底吃了一些,结果当夜便上吐下泻。 这事让傅陵听闻,他冲到太傅府上告罪。陆子溶拖着病容,语重心长道:“治大国如烹小鲜,天下人都有各自的主张,倘若殿下迫使他人迁就自己,易生怨恨……” “先别和我说什么天下。”傅陵急急道,伸手去探陆子溶的额头,“我都心疼死了!先生快点好起来,让我念什么书都行。” 望着小傅陵焦灼的面容,陆子溶那时就想,自己孤单来去这么久,能在最后几年里,有个孩子发自真心地敬爱他、牵挂他,也不算枉活一世了。 …… 雨声敲打不断,天色已暗,屋里燃起红烛,在纱帐绮窗上留下暧昧不明的光亮。 陆子溶想着往事,心中五味杂陈,只用了半碗米酿便搁下了。他轻咳一声,开口时仍是一贯的轻淡:“殿下苦费心思给臣安下罪名,又将臣留在东宫,究竟所为何事?” 一顿,补了句:“臣蒙不杀之恩,只要不是不义之事,必竭诚以报。” 他划出了自己的底线。 “倒也算不得什么不义之事。”傅陵灿烂笑着,他眉眼生得灵动,明澈眸光里透出天真纯良。 他倒了杯酒放在陆子溶面前,语气大方妥帖:“先生尝尝这酒。从前先生常教我认草药,想来闻得出是什么方子。” 陆子溶曾也是江湖中人,略懂些偏门土方。他观盏中色泽,用掌风送来些气味,而后冷淡的面色微微一变。 傅陵为什么要给他喝催情酒?! 见对方神情有异,傅陵笑得更高兴了。他坐到陆子溶身边,拿过对方剩了一半的米酿自己用起来,漫不经心道:“陆先生离开齐务司后,孤便是新的司长。要如何对待凉州的官员和百姓,都是孤做主。” 喝完那碗米酿,傅陵舔了舔嘴唇,脸上挂着笑意,眼神却锋利而贪婪。 他盯着面前的人,“你没死成,可王提思和钱途尚在刑部牢房受审,刑部周尚书是谁的人,你应该清楚……” 陆子溶抿着唇,垂目藏起面上寒意。他听懂了,傅陵是在威胁他。 倘若他不顺从,傅陵可以借收复凉州的名义在那边大开杀戒,也可以杀了王、钱二人——他从前在齐务司的副手。 那样,就再没什么人同他一样,在乎凉州百姓的死活了。 他看向桌上酒盏,酒浆染成暗红色。傅陵想让他喝下催情之物,意欲何为? 趁他失控之时,叫个姑娘来这屋里,隔日传出他的丑闻,告诉天下人齐务司从前的长官是个色鬼,力保凉州百姓是因为看上了那里的女人? 这推测着实有些荒诞。 最后,陆子溶不再深虑,取来杯盏,决然仰头一饮而尽。 辛辣贯穿喉管,眉头微蹙,眼神却仍旧清明。 他早已立誓,要把今生献给故齐国万千生民。他可以死在凉州,可以死在刑场,也可以死在……东宫。 毕竟他此生已颇多建树,而余下的,也不剩多少岁月了。 总归他一具残败之躯,傅陵要毁他名声,要剥他的皮喝他的血,要烧他的骨肉碎他的魂灵,要将他千刀万剐,他都认了。 只要傅陵信守承诺,留下那二人性命,齐务司后继有人,一丝希望尚存,就还有转机。 粉身碎骨亦无憾,更何况只是一杯春酒。 傅陵的笑意越来越浓,得意之色掩饰不去。他再次满上酒杯,另一只手去捏陆子溶的下巴,“这些年孤亲眼看着,陆先生走到哪里都要惹些桃花,你在孤面前装得清高,一一回绝了。可投怀送抱接连不断,哪个男人能拒绝?在孤看不见处,陆先生藏了多少人?” “不过啊,有一种快活,我想陆先生不曾体验过……” “别再说了。”陆子溶又一次饮尽,薄薄的酡红攀上他脸颊,眼底却愈发霜雪寒彻,“太子殿下,你要做什么动手就是。无论如何,我曾是你的授业之师。即便身为囚徒,也不该被肆意辱没。” 一杯杯下去,酒意混着春意发在陆子溶的四肢百骸,燥热不安。他强撑着神智,倔强地在这场注定的沉沦中多存活片刻。 “先生是我的恩师不错,可先生也是美人呀。美人不就是用来辱没的?”傅陵笑嘻嘻将酒盏举到他面前,“最后一杯了,陆子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