堂走去。唯独陆子溶放慢脚步,落出众人好一段距离。 接着凑到他身边的便是傅陵,“陆先生不进去喝茶?” 陆子溶冷冷扫他一眼,“你进屋歇歇,然后立刻带你的人回幽州。” 傅陵知道他在忌讳自己,却不依不饶,带些撒娇的意味:“陆先生也觉得不对劲吧?我陪你一起看看。就算我是外人,如今我也没有立场对凉州不利,你就别防着我了。” “你没有立场?”陆子溶丝毫不为所动,话音愈发凌厉,“往前数两年,你对凉州不利的事还少么?事关凉州内情,你一个舜人留在此处做什么?” “可是我改了!陆先生,我知道错了,我和从前不一样了……” 傅陵本是在论凉州之事,可这话一出,却牵扯到他别处的伤口,肺腑都是一疼。 他勉力扯出个笑随口找理由:“我护送药材至此,要看它们被收拾妥帖才安心,自然不能现在就走。再说陆先生体弱畏寒,如今独自站在风中,我这做学生的怎能不在旁伺候恩师?” 听着这些强编的理由,陆子溶慢了脚步,目光落在他面上,片刻之后,留下淡淡的一句:“傅陵,你如今这样,挺没意思的。” 他们之间已成了这样,穷追不舍,难道还想改变什么? 傅陵却把这话当同意,粲然一笑,“谢先生成全。” 陆子溶知道和他说不通,只当身后没那个人,径自行至装药材的箱子前。 他先逛了放在外头的几种药材,并未发现异样,再向里走,脚下竟全是碎石和沙土。药铺的伙计不知从哪冒出来,额头的汗也不知是不是热得,劝道:“里头地形崎岖,您有什么要看的,我给您拿就是了。” “让开。”傅陵瞪他一眼,而后顺手就扶住陆子溶的手臂,朝他笑着,“先生别理他,学生扶您过去。” 陆子溶抽回手别过头,躲开那灿烂笑容。 有一组木箱被碎石包围,陆子溶的脚步就停在此处。他打开靠外的一箱,里面装着鱼尾草,是药方中的重要一味。第二箱也是一样,一种药材应当有十箱。第三箱…… 陆子溶修习精准之术,一眼便看出这第三箱不对劲。 鱼尾草长而硬,前两箱都撑得满满的,按理说每箱数量相同,这第三箱虽也貌似装满,但鱼尾草全都趴着,并未紧紧顶住箱壁。 这只能说明,箱子里混入了别的软物。 见陆子溶的目光在此停留,傅陵便跳上碎石,趴在箱盖上,手伸进箱子里—— “陆先生,这下面全都是……土?” 第39章 傅陵将每个装鱼尾草的箱盖通通掀开, 发现除前两个外,其余都是上面一层药材,下头用沙土填充。 “怪不得方才那些人神情有异, 原来药材有问题!少了这么多, 这可是救命的大事啊!陆先生,我们赶快……” “事涉凉州内务, ”陆子溶向外走去, “与你无关,你速带人回幽州。” 傅陵却三两步跑到他面前,将一个装了土的布包塞在他手中, 用力朝他一笑, “给,证物。” 陆子溶接下布包,却眼神阴冷,命令道:“离开这里。” 说着, 他拢紧外氅, 向药铺正堂行去。 “诸位幽州的客人,既然来了凉州, 怎能不听听这边的清曲?虽说只隔了一座城, 但这边的曲韵与幽州完全不同。正巧附近城里有家戏院, 一会儿带诸位去逛逛?” 药铺掌柜滔滔不绝地说着,在座不少人露出向往的神情。 只有海棠翻了个白眼, “凉州瘟疫流行, 你们这些分管药材的却要去听曲?不太合适吧?” “哪有什么不合适, ”掌柜嘿嘿笑道, “药材都配齐了, 这瘟疫定然很快就会过去。我们提前庆贺, 有何不可?” 他举杯敬茶,“诸位,饮过这杯,我们便同去。” “掌柜的很想将众人带离此处?” 清冽话音带着薄寒,将一缕凉意射入暑气蒸腾的大堂。 裹着大氅的人行至中央,如画眉目显出锋利。掌柜讪笑着起身,擦一把脑门的汗水,“瞧您说的,在下只是提议……” “如此提议,莫非是怕我们在药铺停留太久,察觉了这个?” 陆子溶将布包举在手中,解开,现出混着鱼尾草的沙土。 “十箱鱼尾草,其中八箱里大半箱土。还说什么药材都配齐了?” 众人顿时面露讶异,一片唏嘘。 在场面混乱之前,陆子溶目光扫过众人,沉声吩咐:“幽州来的舜人,现在立刻随主子回去,今日之事不可声张。致尧堂诸位,将药铺上下一并拿了,一一审问。其余人等若不信陆某,自可外出查看药材箱。” 话音刚落,致尧堂堂众们正要举剑,药铺掌柜便双腿一软跪在堂前,不住地朝陆子溶叩头,“不用审问了……我这小药铺惹不起官家,我如实招供。” “自打官府在我这铺子里配瘟疫的解药,药材从没按时到过。问送药的人,要么不知道,要么就说官道损毁送不进来。催他们也是无用,我只好拆拆补补,才配出每日要用的药方……” 海棠哼了一声:“官道损毁,走小路不就行了?就算慢一些,也不至于拖成这样吧?!” “我的姑奶奶,他们这就是借口啊!不愿给就是不给,我哪说得过啊!”掌柜长叹,几乎要哭出来,“照这样下去,定然无法在期限内配齐全部病患的解药,到时候我和铺子都将受罚……各位大人,求你们救救我吧!” 不少人可怜他,纷纷上前扶他起来。陆子溶在旁沉思片刻,点了一名随行的堂众:“毛信,你再去详细询问此人,将其所言一一记录,而后立即回官府报与掌事之人——就找钱途吧。” 此事本该由官府之人通传,但陆子溶不放心。毛信在致尧堂多年,向来老实本分,故而选他。钱途得知此事定会细查,便不用旁人再操心。 此时屋里乱糟糟的,几人一团议论纷纷,陆子溶最怕喧闹,独自躲出了屋。 外头有凉风,他不敢多待,预备换间屋子坐一坐。他将药材延误一事反复咀嚼,总觉得何处不大对劲,不像偶然所致。倘若怀疑背后有人筹谋,是该留下些物证,除却今日众人俱见的这些,还有…… 面前的厢房虚掩着门,门缝中传来清脆书页声。别人家的屋子,陆子溶本无意窥探,直到他瞥见屋里那人。 他从腕上褪下一颗珠子,向前掷去—— 珠子正中那人肩上的穴位。他本在专心抄书,整个人突然发软,不受控制地跌在地上,吃饱了墨的笔飞出,在他脸颊涂了一团黑。 “你在此做什么?!”陆子溶顶住那人下巴,将一颗珠子抵在他唇边,一字一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