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子溶嫌烦,将他赶了回去。 醒着的时候,他就在思索傅陵说的解毒药丸的用法。说是要沐浴汤泉,在身体变得敏感时浇灌灼热之气,方能减缓毒发。可这灼热之气指的什么,却没有点名。 倘若真的只是热气,不会用「浇灌」二字,能浇灌的只会是液态之物…… 不过能不能解毒并不要紧,他跟傅陵回京,只是想要齐务司的权力罢了。 傅陵到边境虽有公干,实则是微服出行,入城时也要同百姓一样接受查验。到达京城那天阴雨连绵,入城的队伍排了很长一条,一直延到城墙旁的山上,堵得几乎不动。 山路两侧树木茂密,遮挡了视线。陆子溶靠在车里睡着,雨点噼里啪啦砸在车顶,他便睡得浅。 忽然,雨声中混进一声沉闷的「咚」,就响在他面前。与此同时,他感受到车帘掀起后的凉风,以及身上掉落的雨滴。 陆子溶勉强睁眼,却在看清时神色微变。 脚下的炭盆里有一支箭,插在一块燃着的炭上,将其劈碎。 他立即掀开车帘,见外面空中遍是箭羽,从两侧林木中飞出。他修习精准之术,一眼便能看出它们并无方向,似乎射箭之人也不知目标在哪。 外头的致尧堂堂众或多或少有些武艺,对付这等乱七八糟的箭应当不成问题。他不必去救任何人,这里最危险的……好像就是他自己。 在手下堂众赶来搭救前,陆子溶决定先留在车里。他尽可能蜷缩在角落,离墙壁很近,这样从任何方向射来的箭都碰不到他。 接连有箭穿过窗子扎进车壁,耳边是风声、雨声和隐约的叫喊声。陆子溶面上淡然,全无丝毫惊慌。这等程度的箭雨,无论是谁,只要躲好就不会受伤。 可偏偏就是有不要命的。车帘被猛地掀开,陆子溶斜眼去看,傅陵满脸担忧地挡在车厢与风雨之间,肩上腿上各插着一支箭,鲜血和着雨水打湿了衣裳。 目光相对的一瞬,傅陵露出了不知是哭还是笑的表情,喃喃道:“你没事就好……” 他慢慢走进车厢,停在陆子溶身后,展开身体,将人护在里侧。 献殷勤的办法越来越拙劣了。陆子溶扭开目光。 陆子溶所在处十分安全,傅陵护在他之外反倒危险。好几次,车厢外飞来的箭几乎射中他。 傅陵似乎毫不惧怕危险,双手前伸,似乎要抱住面前人。但他是不敢的,最后只是撑在对方身旁。 靠得这样近,陆子溶又闻到了傅陵身上独特的气味,曾经他对此很熟悉,只是许久不曾闻过了。背后是那人的体温,脖颈上是他吐出的热气…… 陆子溶无处可躲,保持着这个姿势,直到箭声消失。 从车窗向外看去,四下已无飞箭,致尧堂堂众都躲在车里,看样子并无大碍。就在陆子溶以为这场莫名其妙的袭击已经结束时,却见前方不远处,两名蒙面持刀之人跳上某辆车,不由分说钻了进去。 他眉头微蹙,正要外出查看,却被傅陵轻轻按住,“先生别受了风,我去吧。” 过了小一炷香时间,傅陵回来,他已拔了身上的箭,伤口尚未来得及止血。他将一小颗珠子放在陆子溶手中,道:“我到时,凶徒已然逃走。车内是一名商人,说凶徒扒开她的嘴,强迫她吞下一颗珠子。” “那凶徒动作匆忙,从手腕上褪下珠子时,带出来好几颗,这是从地上捡到的。” 陆子溶手中,是一颗独属于致尧堂成员的青蓝冰裂纹珠。 第45章 陆子溶思索片刻, 道:“的确是致尧堂之物。当初你为我解毒的大夫是从哪找的?” 当初陆子溶也吞下了同样的珠子。傅陵顿时反应过来,“随行的大夫中有当时在场的,我这便让他去救治那人!” 傅陵也不管身上的伤, 转头跑进雨里。 这场箭雨只发生在队伍中的一段, 虽然有目共睹,但无论致尧堂还是实际受伤的商人, 都不希望将此事闹大, 硬是拿钱说服了前后几家不去报官。 陆子溶强撑病体,打听这名商人的来历。她名叫余清,在京城做布匹生意, 经营的余氏布庄是这行当里的后起之秀。余清为人勤勉, 此番出城也是为了到附近州县查看行情。 致尧堂接外头的单子,向来只针对目标,就算不知道目标的确切位置,也决不会胡乱放箭伤及无辜。陆子溶本想等到了京城致尧堂, 问问他们堂众可有异动, 例如私自在外接单之类的。可仔细想想,恐怕问不出什么。 方才的箭雨从两侧林中而来, 那样多的箭, 并非三五个人能放出的。那些人撤退时, 仅凭窸窣的脚步声,也听得出至少有十余人。若是致尧堂内部出了几个不安分的堂众, 不会有这么大规模。 是有堂众投靠了旁的组织么?还是说…… 他思索着, 渐渐昏昏沉沉睡去。 车驾入城, 包扎好伤口的傅陵想带陆子溶回东宫, 但他本人没醒, 堂众们没人敢做这个主。就连傅陵想送他们回致尧堂, 他们都不敢让外人知道致尧堂的位置。最后,傅陵只得独自悻悻回了东宫。 陆子溶到了京城致尧堂,撑着疲惫的身子向顾三等人讲述路上遭遇,确认他们并不知情后,便一头睡倒。 休息了三日,仍旧没有洗去一路的疲惫。但有堂众来报,说余清已经到余氏布庄看店,他便再歇不住,用凉水拍了拍脸颊,裹上厚厚的大氅,带两名堂众出了门。 余氏布庄开在外城,周围不甚繁华,平日里顾客也不多,走的少量高价路线。这个上午店里无人光顾,大东家余清就在一楼大堂,一匹匹地检查摆在外头的布料。 然而此时她检查得并不容易,她坐在一把木制轮椅上,身体僵硬,被伙计推着在大堂里行走,每次拿起布的动作都十分艰难。 给她解毒的大夫说,幸好救得及时,不然她可能一个月都下不了床。大夫建议她静养十天,但她还是尽快过来看店了。 来到店里,她发现门口多了几名守卫,看不出来历,只说她近日遭人袭击,怕再生意外,所以来保护她。 她没有赶那些人走,却也没觉得真会用上。直至今日,余氏布庄门口响起一阵刀兵之声,伙计来报:“外面来了几个蒙面人,要闯进店里,那些来路不明的守卫替我们挡着呢!” 布庄外一片激战,因为地处偏僻,偶有几个过路百姓多看两眼,并无人来管。 很快,蒙面人便处于劣势,其中一人道:“打不过的……胡老大,我们撤吧,别把命交代在这啊!” 那胡老大却忽然收住攻势,对对方说:“先不打了,我要见那个叫余清的。” 他说着,主动将手中的刀扔在一边。守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