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他递烟边问他:“哎,你蹲了几年?怎么身上连个图都没有?” 任启东心中的侥幸啪叽一声碎了,掐了烟,局促地道:“没,哥,我没犯过事儿。” 那名同事摘了墨镜哈哈大笑,另一人从旁边跑过来,按着青龙白虎的脑袋,让他别再吓唬新人。俩人花了一个下午传授他虚张声势的经验,又给他装备上栩栩如生的花臂袖套,带他出门跑单子去了。 讨债这一行,讲究的就是一个围追堵截。法治社会,黑帮片中血腥残暴的那一套早行不通了,否则钱没要到不说,员工先得进局子排排蹲,禁不起这个流失率。 债务人的选择是事先经过筛选的。那些倾家荡产都还不起债的人,公司也不接,竹篮打水的生意他们不做。大部分委托人找到他们也是走投无路,就算法院判了强制执行,可财产早被转移到其家属名下了。多的是老赖这边欠着几十万的账,那边心安理得地住着大几千万的别墅,案例数不胜数。 这种人一般也很懂法,懂如何钻法律的漏洞。 任启东这些讨债的,也很懂法,懂人身威胁与蓄意伤害的定罪标准,不会踩到那条线。 至于其他的么,拉横幅泼油漆,堵门锁送花圈,呼死你大喇叭,都是入门必修了。任启东那股不良的气质,就是在这样一次又一次的外勤中培养出来的。对什么人说什么话,他渐渐融会贯通,通常嘴里吐出来的词都脏得没边。 这一次派给他的单子,任启东堵人堵到了证券公司门口。 真挺讽刺的,没钱还债,有钱炒股。彼时,任启东对炒股的印象还停留在“合法赌博”,就跟他的工作——“合法讨债”一个性质。 这项工作处于灰色地带,成功率很不稳定,所以佣金设置得也很高,一般是催收欠款的五成,随着数额的增加而逐渐递减。这是任启东所有干过的工作中,最挣钱的一份了。否则他也不会顶着良心时有时无的谴责,扮演凶神恶煞的社会人士,风里来雨里去。 遇上蓝溱,就是在这样一个下着暴雨的坏天气。他盯着证券公司的窗口逮人,比对照片,一个一个辨认过去。 忽然一霎那,周围的一切都黯然失色,所有客观存在的事物凭空消失在了他眼中,白的墙、灰的地、黑色的桌子椅子,只剩下一个人是彩色的。棕条纹的领带,藏青色的西装,一头秀丽的乌发整整齐齐地梳在脑后,薄唇抿成一抹淡淡的粉。英俊得简直不像话,微笑着,和煦又温柔。 下一秒,画面里出现了他的目标。任启东回过神,箭步冲上前,二话不说就要把人从凳子上拽起来。柜台内的蓝溱微微皱眉,抬头看了他一眼,声音清脆爽朗:“先生,这位客户正在办理业务,请您先到后面排队好吗?” 不知为何,任启东一瞬间就照做了,磕磕绊绊松开了手。只是马上,他又想起自己是来办正事的,清了清嗓子道:“我们认识的,有话要说。” “我操你他妈谁啊,谁认识你了……” 庞大的体型差距下,再努力的挣扎也是徒劳。任启东把人拖了出来,开始走业务流程。 蓝溱见势不对,通过内线呼叫了保安。保安跟了一会儿,没发现暴力行为,也就回了岗位,告诉蓝溱是误会。 这是蓝溱毕业后第一份工作,管培轮岗,衣冠楚楚文质彬彬地坐柜,可给他累坏了。一些连字都不认识的头发花白的老奶奶,被孙子哄骗着来开户投钱炒股,蓝溱几次找理由说办不了。这下好了,被投诉到主管那儿,下班了还留堂多挨了半小时的训。 底层柜员一般不加班,股票收市他们也准时关电脑走人。蓝溱换上常服走出去,雨就像不要命了一样地下。 他站在台阶上,远远地看见任启东蹲在门口抽烟。烟都被雨水溅湿了,潮嗒嗒的冒不出烟气,也不知道还有什么好抽的。 任启东听见声音转过头,脸蓦地一红,手里的烟也掉到了地上,滚进泥水里。任启东连忙捡回来,起身扔进一旁的垃圾桶,又缩头缩脑地偷瞄蓝溱,拿纸擦手。 蓝溱很难不注意到这阵炽热的视线,他举起长柄伞按了一下,伞面啪地撑开,阻挡了那阵目光。蓝溱侧过身,任启东依然没有要走的意思,他迟疑了两秒,好心告诉他:“里面还有伞可以借,扫码就行。” “啊?哦,哦。”任启东一阵狂喜,又把视线放低了,“谢谢。” “不客气。”说完,蓝溱撑伞走进雨里,身影很快被雨幕消融。 任启东呆呆地凝望着,忽然笑了起来,冲进滂沱大雨,淋着跑回了家。全身湿了个透彻,却一点不觉得冷。 房东太太“哎唷哎唷”地责怪,叫他快点去汏个浴,当心着凉了。 作者有话说: 涉及职业部分都是胡编乱造哈,包括之后的。 第18章 我们撞号了 第二天,蓝溱见到任启东坐在对面,递上来一张填得南辕北辙的申请表,脑瓜子嗡嗡地疼。明明规范样本就贴在桌上,愣是一点没挨着,字还歪七扭八地写出了边界线。 凑巧没什么人,蓝溱就让任启东重新拿了一张,一格一格地指着教他填。任启东看见蓝溱的指甲,修得圆圆的,很干净,半月痕也很健康。一走神,蓝溱喊了两声,任启东连忙奋笔疾书。 任启东连着证件一起递过去,刹那间产生了一种第一次相亲见面就把户口本摊桌上了的赤裸感,后悔却也来不及了。除了这种方式,他想不到该怎么自然地和蓝溱搭话。东瞟西瞟,任启东看见桌上摆着工牌,带一寸证件照,还有工号和姓名,顺手拿了起来。 “蓝——”任启东长长地停顿,不确定地问,“秦吗?” 蓝溱目视电脑屏幕,不紧不慢地敲打键盘输入信息,淡淡道:“也有这个音,但我名字里的念真。” “哦,蓝溱。”任启东不由地小雀跃,将工牌放回去,同时在心里默念了好几回“真真”,念得自己都害羞了。 “好了,先生,请收好你的证件。” “啊?这就好了?不是应该还要存钱进去炒吗?”任启东愣愣地没有接。 蓝溱再次叩了叩示意他拿走,指着不远处道:“您需要进行交易相关操作的话,请去那边的服务台,我这里只办理开户手续。” “那除了开户,还能找你办什么?”任启东脱口而出。 蓝溱:“销户。” “……”任启东拿回副本和身份证,揣兜里,健步如飞地走向他指的方位。 下班时,晴空万里,蓝溱伸了个懒腰出来,任启东又站在门口,两手插在皮衣口袋里,悠悠地跺着脚走来走去。一见到他,扭头看向别处,又在蓝溱迈下第一级台阶时,迫不及待地迈开大步冲了过来,大声地喊:“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