气:“我们没点这个啊,你上错了吧。” 服务员笑眯眯地说:“这是我们老板送的。” “送的?”蓝溱抵着盘底拒收,硬是与服务员玩起了推手,“你们那个姓郑的老板?他在店里?” 正说着,那个“姓郑的”就从服务员身后冒了出来,一屁股在蓝溱旁边的空椅子坐下,朝蓝溱摇了摇手:“嗨,好久不见。没错,正是在下。” 蓝溱呆了呆,随即没好气地道:“你朋友圈定位不是在三亚吗?” 郑成骚包地撩了撩额前的碎发,掏出手机又发了条仅蓝溱可见的朋友圈,并且@他去看:“那我现在是不是还在埃塞俄比亚。朋友圈之所以为朋友圈,网络和现实那能是一回事吗?” 蓝溱一下子了然了。这货装逼的本性几十年如一日。 “介绍一下,这两位?”郑成示意。 蓝溱握着叉子随意地一指:“我男朋友。混黑社会的,你再不把榴莲端走他就砸了你的店。” “咳咳咳——!”任启东猝然呛住了。 郑成笑盈盈地眯着眼,贴到蓝溱耳边,悄悄道:“终于幡然醒悟,明白适合你的类型了啊。” 蓝溱从桌子底下狠狠踹了他一脚,将叉子转向另一边,更随意地说:“他姐姐,你也看得出来吧,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任美明正在手机上处理一些工作事项,没空损回去,稍微扫了一眼就算作友好的打招呼。 蓝溱摊开手掌移向郑成,敷衍地顺便一提:“我高中同学。” “我连‘朋友’这个词都不配呗?”郑成做出了个心碎的表情。 “不配!你才不是我朋友,你一直都是在利用我!”蓝溱愤恨道。 升入高中时,从幼儿园到初中一直与蓝溱同校同班的宋怀文,缘分也走到了尽头。蓝溱急需寻觅一个新的“好朋友”,郑成原本是候选人中的佼佼者。但不久,发生了一系列变故。 那是一个骄阳正好,晒得要死的暑假。 郑成约暗恋的女生去游乐场玩,为了掩人耳目避免闲话,喊上了蓝溱以及另一个男同学。当然也要再多喊几个女生充数,结果别人都不乐意来,于是机智的郑成开始到处:“后天有空吗?一起去玩啊。对,蓝溱也去,他一定会去的,死我都会把他拖过去。” 清晨八点,游乐园门口排着弯弯折折蜿蜒将近一公里的队。躲在遮阳伞下的女生全都情不自禁地偷偷看蓝溱。郑成心中大呼不妙,立刻想了个损招,拍着蓝溱的胸脯道:“蓝溱,是gay哦,喜欢男的。” 那时青涩的蓝溱,也还是柜中的一员,从未与任何人坦白过。而郑成仅凭他手机壁纸是《重庆森林》里的金城武这一点,抽丝剥茧,层层推断。 “被”出柜的蓝溱愣了一愣,很快恢复平常道:“是又怎样啦。” 反正他生来如此,迟早要被人知道。但是—— 接下来排队的两小时,他不仅要顶着暴晒的烈日汗如雨下,还要一遍又一遍地听女生们调侃他和郑成“也挺配的”——人 间 炼 狱。 “还在记仇啊你。”郑成道,“我这不是遭报应了吗。” “活该!”蓝溱犹嫌不解气,“把我随的份子钱还给我!” “没有这一说的啊。”郑成转头面对着任家姐弟道,“继续介绍啊。算了,我自己来吧,正如你们所见,鄙人郑成没有功,毕业于哈……” 蓝溱面无表情地打断:“三十离异带一娃。” “靠!”郑成瞬间泄力,瘫在了椅背上,“给点面子行不行。” 任启东不自觉多看了斜对面的人几眼,和他差不多的年龄,人生经历却比他丰富了不知道多少倍。 郑成又转向蓝溱,扬了扬下巴道:“干什么来我店里不找我,还是你专门挑我不在的时候来?” “是啦。”蓝溱毫不留情地说,“看见你就烦,很烦。”目光落到了那盘榴莲上。 郑成顺着他的视线看去,把盘子朝对面俩人推了推,问:“你们也不吃吗?” 任启东局促地说:“我也吃不来。”任美明摇了摇头。 “唉~都不懂得欣赏美味。”郑成颇为遗憾地端走盘子,拿起一块嚼了嚼。 味道渐渐散了出来,蓝溱嫌弃得不行:“你快点走开啦,这里没有跟你臭味相投的人。” 这顿饭足足吃了两个小时,一个个的都撑着了。任美明抢着付钱,说上一顿已经让任启东破费了,这次就该由她来请。 噌噌——任启东背后中了两支暗箭。 收银员微笑着道:“不用付了,你们这桌老板吩咐免单了。” 蓝溱并不意外,头也不回地走了。让他意外的另有其事——任启东这个大骗子!请任美明吃饭竟然不带他,这个账,回去再跟他好好算算! 怎知送任美明回到公寓楼下,她说要和任启东单独聊会儿,又把人拉上去了。蓝溱憋着一肚子的账没算,一个人坐在车里干等,发微信问郑成怎么把定位改到北极,正如同他此刻——心冷,车里也冷。 开了门,任美明就在玄关站停,没往里走,任启东就也贴门边站着。任美明郑重地道出很长一段话: “本来我是没打算留这个孩子的,天时地利人和,哪样都不占。我时常会想,像我们这样苦大的,会不会,也让自己的孩子吃尽苦头。 “启东,姐一直都觉得对不起你,每次问你,每次,你都说自己过得很好,可我知道事实不是那样的。 “大二的时候吧,有一次我兼职得太晚了,地铁公交末班都没了,又舍不得打车,就在便利店里坐到天明。两点多的时候,店里进来一个背着编织袋的叔叔,进城务工被黑中介骗了,也没钱买车票回老家。他在店里转了好几圈,什么都没买,羞红了一张老脸来问我关东煮的汤还喝不喝,不喝的话能给他吗。 “我一下子就哭了。但不是因为他,而是那一瞬间,我想到了你。我的弟弟在外面,如果饿肚子,怎么张得开这个口呢。 “我之所以想生下这个孩子,有勇气生下ta,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因为你。我今天真的太高兴了,太高兴了。看见我的弟弟依然憧憬着爱,获得了爱,没有比这更令我鼓舞的事了。” 任美明擦了擦眼泪,故作轻松地道:“原来我还挺会带小孩的嘛。这个也一定能好好抚养长大的啦。你也会帮我的,对吗?” 听的时候,任启东一直低垂着脑袋,他凝望着那平坦的腹部,很难相信有一个小生命正在里头萌芽。一切看起来都了无踪迹,却实实在在地发生着。 他揉了揉泛酸的眼角,闷声道:“我才不会给你养小孩,奶粉钱你自己赚,最多每周帮你看半个小时。” “两小时行不行,半小时都不够睡个回笼觉的。”任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