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定然没命。 可他足足昏迷了四日,直到醒来才知道了这一切,以及那帐内不知是生是死的叶时雨。 这时闭目未动的佟儿嘴角忽然微微上翘,清亮的双眼随之睁开,同样守在这里三天的他看起来却毫无疲态。 只见他转身掀起了帐帘,所有人都不由得屏住了呼吸,目光直直盯着那漆黑一片的门内,出来的却只有薛乾一一人。 “师父,咱们能走了吗?”佟儿看起来很高兴,可薛乾一却道, “佟儿,咱们大概是走不了了。” “啊,为什么?” 此言一出所有人的呼吸似乎都被夺走,难道……? “我已答应了皇上回历都做国师,咱们就不走了。”薛乾一而后才抬首看向司夜,“去找个安静的地方让他们再好好休息一日,莫要轻易打扰。” 片刻后一阵马蹄声自城门外传来,高头骏马之上正是意气风发的伯阳侯杨子瑜。 他仍难掩胜仗之后的兴奋,翻身下马环视了一周, “顾以安呢,他还在秦州吗?” “顾以安?”郭毅汝怔了怔然后恍然大悟,“就是那位以身阻止了南诏投放疫病的英雄啊!” “你说什么?”杨子瑜的笑容凝结在了脸上,“什么投放疫病!” 郭毅汝将来龙去脉讲了,临了还忍不住感慨一句,“此人不仅是皇亲,更是深明大义,为了不让他人沾染独自躲了起来,也不知道找到没有,唉!” 身染疫病,不知所踪。 每一个字就如同重锤一下又一下砸在心上,厮杀后的畅快霎时间无影无踪,杨子瑜耳边嗡嗡作响,眼见着郭毅汝的嘴一张一合,却是一个字都听不到了。 他在害怕,怕到脊背发冷,就连指尖都开始麻木。 下一瞬,杨子瑜在郭毅汝诧异的目光中丢下长枪重新翻身上马,一声暴喝之后向北疾驰,直奔秦州而去。 疾驰的马背上,冷风似刀割。 奋战了几天几夜,杨子瑜什么都敢却唯独不敢静下来想起他,他害怕想起以安被自己拒绝时落寞的眼神,也害怕他就此转身形同陌路,可更多的始终心怀忐忑,忧虑不安。 由爱故生忧,由爱故生怖。 可自己为何现在才明白。 定州与秦州虽不算远,可马匹在进城的那一刹那也终于力竭倒下,若是平时杨子瑜定是稳稳立住,可他却如同失了魂一般随马而倒重重摔在了地上。 “侯爷!”守在城门处本是要接应军情的季楚大惊失色,他无论如何也没想到杨子瑜怎会快马而来,可下一瞬手臂被紧紧抓住,一个嘶哑的声音在耳边低吼, “以安呢,顾以安呢!” 想要扶起杨子瑜的季楚一下子愣在了原地,七尺男儿瞬间红了眼眶, “就在一个时辰前找到了,可……” “可什么!”杨子瑜心头猛然一跳,他紧拽着季楚,双目已满布血丝,“你快说!” “他已身染疫病,独自躲进一间废弃的院子里。”季楚咬住牙才强忍住了颤抖,“他还不知哪里找来的火油,硬是不让我们靠近!” 季楚双膝跪地,“侯爷,是属下无能!” 大概没有什么比他还活着更好的消息了,杨子瑜强撑着站起,可腿上一阵剧痛让他差点儿再次跪倒在地。 “侯爷!”季楚一惊忙用力将他撑起,“可还好?” 杨子瑜紧咬着牙关再次站起,“带我去找他。” 这是一间位于城中偏僻之地的一间废院子,从外面就可看到残垣断壁,已不知多久没人来过,破旧的木门堪堪地挂在已经生锈的门轴之上,门缝中清晰可见半人高的荒草,显得萧瑟且凄凉。 杨子瑜缓缓地推着木门,可即使再谨慎,门还是难以避免发出了刺耳的声音。 “谁!”里面传出了熟悉的声音,只是那声音却没了往日的清亮,“我不是说了,谁若敢进来我就点了这火油。” “是我。” 屋内瞬间没了声音,甚至连一丝风都没有经过,周遭静得让杨子瑜觉得有些窒息,他拖着伤腿向内走着,枯草断裂的声音清晰地回荡在小小的院中。 “杨子瑜你不许再动。”屋内的人像是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一般沙哑而疲惫,“不然我一样点了。” “好,我不动。”杨子瑜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平静下来,“我与你说说战况吧。” 半晌,里面才传来一声嗯,杨子瑜从地上捡起一根树枝撑着自己,用轻微到几乎看不到的步伐缓缓向屋内靠近着, “你是不知道,在泗安郡咱们的人出现的时候,南诏人的表情就像见了鬼一样,各个吓得魂不附体。” “咱们的计划特别成功,一把火把他们烧得干干净净,痛快的不得了!” “司夜可真够厉害的,他哪儿学的武功啊,百尺之外就跟会飞似的突然人就站在南诏王面前了,他眼睛瞪得老大,还没反应过来头就掉了,你说好笑吗?” “哦对了,叶时雨也找到了,人已在定州城,可是我没来得及问怎么样了。” 杨子瑜絮絮叨叨,一句连着一句不留一丝空隙,声音由大变小,难以掩饰的脚步声被他盖得严严实实,直到踏上了进门的石阶, “以安你应我一句可好?” 片刻之后,屋内淡淡地嗯了一声,“真好,我们赢了。” “我心里终于畅快了。”杨子瑜靠着门边轻声说着,“人都说有了高兴的事第一个想要分享的人就是心中最重要的那个人,所以这些话我都憋在心里,只与你说。” “杨子瑜你不必这样。”以安自嘲地笑了笑,“不喜欢就是不喜欢,不必为了劝我这样勉强自己,莫说我现在这幅模样,就算是好好的我也不会硬缠着你。” “我不是……!”话未说完,突然屋内碎裂声起,一股淡淡的气味迅速蔓延开来,杨子瑜瞬间变了脸色,转身扶着门边,腿上的剧痛让他额上渗出颗颗汗珠, “顾以安!” 第138章 “你敢踏进一步,我就点燃了这火油。”以安从怀中拿出火石,平静地看着杨子瑜,“这疫病是南诏用来对付我朝的,他们是下了死手,自打确认了自己染病,我就是这个打算了。” 以安顿了顿,“不过还是谢谢你让我听到了胜仗的消息,终算是了了心愿,不再有牵挂。” “你的心愿仅是如此吗!”以安皮肤已经开始星星点点的溃烂,一向好气色的脸庞也变得灰败,尤其是那一双灿若星云的双眸如蒙了雾,看不见一丝希望。 看到自己愿意用命去守护的人变成了这幅模样,杨子瑜痛彻心腑,眼眶泛起了许久没有过的酸涩,他深吸一口气,直直地看向蜷缩在墙角的以安, “你点,你若敢点,我必敢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