氏嫡系,但子嗣并不昌盛,大房嫡女谢韫容要入宫为太子妃,二房是庶出,三房早逝,只留下谢玖兮这一滴血脉。 世家注重血统,连带着也十分在意嫡庶,每一个嫡女的婚事都要精打细算,万不能浪费了。谢家已入宫一个女儿,没必要再搭进去一个,许给兰陵萧家倒也不错。 谢老夫人有意让谢玖兮和萧子锋培养感情,说:“别拘着他们了,让孩子们自己去外面玩吧。” 侍女们应诺,立即有丫鬟、奶娘围上来,领着各自的小主子走。萧子锋走到谢玖兮身边,有些紧张:“四表妹,我们一起走吧。” 谢玖兮听到身后提起“东宫”、“太子”等词,她心思立即飞到后面,中间似乎有人来和她说话,她随意嗯了两声。谢玖兮全部心神都在偷听谢老夫人和谢颖的话,所以并没有注意到,她和萧子锋被众人簇拥着离开后,有一个人落在最后,默默看着他们。 明明周围全是奴仆,可是,没一个人注意到他。 谢颖携子女回娘家小住,一整日谢家都在忙着安置姑太太和表公子们,直到入夜,一轮圆月爬上冷江,谢家丫鬟们才终于能清闲些。 荣寿堂里,谢老夫人已经换上就寝衣服,靠在榻上捶腿:“年纪大了,不中用了,下午才见了会客人就腿疼。” 谢韫容挑了挑炭盆,将火拨亮,跪坐到谢老夫人身边轻轻捶腿:“祖母,建康冬日湿冷,您要注意保暖。孙女新得了一匹狐皮,说是北地那边传来的,正好给您裁件护膝。” 谢老夫人道:“完整的狐皮难得,裁了护膝,还怎么做其他东西?我已经这把年岁了,没必要糟蹋东西,反倒是你要进宫,少不了撑场面的衣服,还是你自己留下做件披风吧。” 谢韫容摇头,说:“狐皮还是北方的更保暖,做披风才是糟蹋了。给您裁一件护膝,正好,还能给皎皎做一身皮袄。” 仆妇听到,在旁边劝道:“老夫人,这是大娘子的心意,您就收下吧。” 谢老夫人叹气:“你啊,什么事都想着皎皎。对了,那个皮猴呢,今日怎么这样安静?” 谢玖兮刚散了头发,正坐在镜前由丫鬟梳发。她今日格外沉默,听到谢老夫人叫,她散着头发跑到榻边,问:“祖母,大姐姐不能不进宫吗?” 谢韫容一听,忙呵斥道:“皎皎,不许胡说。” 谢老夫人慢悠悠问:“怎么了,你怎么提起进宫的事?” 谢玖兮挎着小脸,闷闷不乐道:“我不想让大姐姐离开。” 众人听到都笑,谢老夫人道:“总算没白疼你,但是女大不当留,女儿大了都要嫁人,大娘就算不入东宫,也要嫁去旁的人家。” 谢玖兮越发难受了:“那祖母也会去别人家吗?” 侍女们听到哄堂大笑,连谢老夫人都笑出了泪花,不轻不重拍了下谢玖兮的头:“你这个皮猴,我还以为今日你消停了呢,没想到越发浑了。祖母不走,祖母会一直在谢家,反倒是你和谢家姐妹们,都要嫁去别人家。” 谢玖兮立即说:“那我不嫁人了,我要永远和祖母、大姐姐待在一起。” 旁边的仆妇劝道:“四娘子说笑,哪有女儿家不嫁人呢?” 谢老夫人叹息:“是啊,留来留去留成仇,女儿大了,就该嫁人。何况祖母陪不了你几年,未来你能依仗的,还得是你的夫婿和孩子。” 谢玖兮还不懂,但谢韫容一下子就听明白了。谢玖兮父亲早逝,没有兄弟,就算谢家儿郎满朝堂,定不会看着谢氏女被人欺辱,但隔房的兄弟和亲兄弟到底不同。谢老夫人这是担心她死后,谢韫容又进了宫鞭长莫及,谢玖兮会被人欺负呢。 谢韫容垂下头,说不出话来。谢玖兮诧异问:“为什么?我不要和祖母分开。” 谢老夫人道:“祖母老了,难免一死,而你们两人的人生才刚刚开始。等以后,你们姐妹们要相互扶持,要和郎婿好好过日子,生下孩子后常走动,让孩子们从小就熟悉起来,日后情分才深厚。如此一代传一代,我陈郡谢氏才能屹立不倒。” 谢玖兮今夜听到了很多她不能理解的事情,比如大姐姐会搬走,等她长大后也要去另一个地方生活,还有祖母会死。 谢玖兮问:“人可以不死吗?” 谢老夫人笑道:“呦,皎皎厉害了,女娲造人的时候规定了人要死,皎皎却要和女娲娘娘抢人。要我说,人最重要的还是过好自己的日子,要不然像嫦娥那样,纵使偷了不死药,此后长生不老、飞升成仙,却日日夜夜对着一座冷宫,又有什么意思?” 谢老夫人本意是拿嫦娥的故事教导两位孙女,然而谢玖兮却注意到了不死药:“嫦娥偷了不死药?她哪里来的不死药?” “是啊。”谢老夫人举目,看向窗外清清寂寂的月亮,“当年后羿射下九个太阳,太阳乃帝俊和羲和的孩子,西王母怕后羿被帝俊清算,故悄悄给了后羿两颗不死药。然而没想到后羿的妻子嫦娥却贪心不足,偷走了两颗不死药,抛下丈夫独自飞升成仙。她这样绝情,难怪此后只能孤独一生。” 谢玖兮问:“那西王母哪来的不死药呢?” 谢玖兮就是如此,问题一个接一个,叫人无从招架。谢老夫人嗔怪地看着她:“你这个孩子,我让你听嫦娥的故事引以为戒,你倒好,倒追问起不死药来。神仙的事情我怎么知道呢,兴许是西王母炼出来的吧。” 谢韫容悄悄给谢玖兮使了个眼色,谢玖兮不再追问了,但她低着头,小脸严肃,仿佛在思考什么严肃问题。这时江上传来隐约的歌声,谢韫容问:“夜都这么深了,这是什么声音?” 旁边侍奉的仆妇说道:“大娘子有所不知,这是一首吴地民歌,据传是一位叫子夜的女子所作,故称《子夜歌》。” 冬夜悠悠,明转凄婉的女子嗓音乘着江风传来,一如建康的冬。谢老夫人听到那些歌词,叹息道:“子夜痴情,被情郎抛弃,嫦娥绝情,孤独一生。情之一字,多也不行少也不行,真是叫人为难。” 谢玖兮不解地问:“什么是情?” 周围女子听到都忍不住笑,谢老夫人道:“你刚才还嚷嚷着不想嫁人,如今就问起什么是情,看来皎皎要留不住了。” 所有人都在笑她,却没人回答她的问题,谢玖兮看向谢韫容,问:“大姐姐,情是什么?” 谢韫容一直面带微笑,得体地听谢老夫人说话。听到谢玖兮提问,她怔松了一下,心里也生出许多茫然,说:“等你长大就懂了。” 谢玖兮不满地抿唇,他们说来说去,没一人解释明白什么叫情。时间不早了,谢老夫人打发她们回去睡觉,侍女给谢玖兮盖好被子,熄了外面的灯烛。谢玖兮躺在床榻上,耳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