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用气音在他耳边低语,“不公布,是还没有正当理由。我想对外说是一场手术,否则这种程度的痊愈,太引人注目了。” ——结果是好的。 但安室透的心却没彻底放下来。 他太习惯她的固有形象,在突然冒出的好消息后,反倒没了真实感。 “真的?” 轮椅上的女孩微怔了下。随后她左右张望了一圈,见状,安室透干脆将她推远了点,到更偏僻的拐角。 然后她就轻轻巧巧地站了起来。 他忽然发现她已经挺高了,只比他矮半个脑袋,以往是身体弱了些,才总给旁人一种身量偏小的错觉。之前,她也能做到短暂的站立和活动,但总带着无声的隐忍。 现下,她的表情轻松而愉悦,不再需要忍耐痛苦。 为了证明自己,枡山瞳不惜原地蹦了几下,还像幼稚园做体操的孩子一样掐着腰,踢了踢腿。 “瞧?”她透亮的碧眸对上他的眼睛。 ——太好了。 安室透心中的大石忽地落了地。 大小姐放下手,接着笑道:“是不是很……哎!” 她的话没能说完,就被对面人突如其来的举动打断了。 安室透一把环住女孩的腰,将她抱着举了起来,接下来枡山瞳就在不到五秒的时间内,离地欣赏了校园1080度的全景——他抱着她转了三个圈。 被放下来的时候,她的围巾都差点掉到地上,帽子也落下来了,满头金发肆意地散开,又被早春的微风轻轻扬起。 “你……”枡山瞳张口结舌。 在明亮的阳光的照耀下,两人都能看到细细的灰尘在空中漂浮回旋。这要感谢大小姐童心未泯的同学的“落叶之战”。前田撤离的速度很快,但依然没能让枡山瞳完全避开那些尘土,否则她也不会像个潜伏者般把帽子围巾都盖上了。 她光洁而清丽的面容完全暴露在空气里,配上因惊诧而睁大的眼睛。 过了一会,枡山瞳才道:“好脏的,我身上都是灰尘。” “那有什么关系?” 轻轻松松完成“举人”运动的男人稍一停就平复了气息。安室透面上带着毫不掩饰的笑容。他本就有一张看不出年纪的童颜,如今真心实意地笑起来,和片刻前林子里玩闹的少年人也没什么差别,满是纯粹的明媚喜悦。 “你刚才想说什么?”他的蓝眼睛里是飞扬的神采。 “噢。” 枡山瞳眨眨眼。 “……我想说,坐轮椅也挺好的,等他们知道了,下次大扫除我就逃不掉了。” “很明智的选择。” 她像模像样地分析,他也就煞有介事地回复。 “是吧?”她略显骄傲地仰起脸。 分别前,安室透没忘记给她整理好围巾,先绕一个圈,再一点点向内折叠边缘,弄出漂亮的形态。 枡山瞳伸出一只手想掺和。 “别动,我来就行。”他阻止了她的动作,“太紧了?” “有点。” 她乖乖缩回了手,莹白手腕处有银光摇摇晃晃。 安室透摆弄柔软织物的手指微不可察地顿了下。那是一块写着英文字母“miolo”的银色方片,珠串式的链条,无论是风格还是质地都太过粗犷,明显属于另一种性别。 “玛克给的?”他不露声色地问,拨动围巾的指腹擦过她细柔的脸。 “是。” 她垂下头,令人很难看清确切的神色。 “好了。”他完成了慵懒的围巾造型,直起身,好似方才的对话没发生过,只望着她认真道。 “挺好看的。” 直到他彻底消失在道路拐角之前,安室透都能感觉到有目光注视着他,久久未去,令他的胸腔里有着莫名的充盈。 思维宫殿。 “塞西利娅?” 枡山瞳像是被这一声唤回了神。 “该传达的信息传达完了。” 她开始转动轮椅,感受着金属与皮肤相撞的质感。 “倘若是拼图,已经不剩几块了。” 书房里,金发红瞳的数学教授放下书本。 “这样的光景,也不会存在太久了。”他嗓音温和,“你意识到了吗?” “嗯。”她道,“我早就做好了准备。” 米花町。 毛利侦探事务所。 “哎呀呀。” 毛利小五郎干尽了一杯啤酒。 “老师?” 名侦探抬起头。出现在门口的笑眯眯的男人,是他的大弟子,看样子还给他带了早餐。 “你好啊。” 弟子的到访也没能减轻毛利小五郎内心的苦闷,他满面沮丧地招呼了一句,接着喝起了酒。 安室透瞧了瞧墙上的时钟。 “才十点半,老师,这个时间喝酒,会不会太早了?” “不早。”毛利又喝了一大口酒,余光瞥见弟子脸上的笑容,他嘟囔道,“你这家伙怎么这么开心?年轻人就是一点发愁的事情也没有啊。” 安室透笑容僵了僵,但完全没有要收回去的意思。 “老师是在为什么事情发愁吗?”他很贴心地问。 毛利呼出一口气。 重重地放下啤酒罐。 然后,他从办公桌后转了出来,迈了一大步,抓住安室透的领子使劲摇晃。 “是啊!是很发愁啊!属于成年人的苦恼!” “老师,我也成年了呢。” “你这种没有家庭的潇洒单身青年懂什么!”毛利道,“我的女儿要上大学了!花销啊花销!” “莫非老师您……” “当然学费的钱还是有的!”毛利道,“就算我没有,英理那个女人……” 他作出了回忆状,安室透不落痕迹地挣脱开来,理了理衣领。 “那个女人也会说‘我来出完全没问题’,但我可是她的父亲,怎么能那么丢人!” “那您还有什么问题?”安室透道。 “生活费呢?”毛利道,“小兰十八岁了,可以考驾照了,要不要买车?我们可是时髦的东京人!” 他忽然又想起了什么,捂住脸。 “她会不会想出去住?最近年轻人里不是很流行吗?”毛利小五郎越说越表情扭曲,猛然冷笑了一声,“……幸好工藤那小子不知道死哪去了……” “咳咳咳咳咳!” 稚嫩的咳嗽铺天盖地响起。 “柯南?” 安室透看过去。 “你什么时候站在那的?” 角落的小学生穿着格子的睡衣,咳得脸都红了。除此之外他的神色一言难尽,扶着栏杆,欲言又止:“安室哥哥,我刚从卧室出来。叔叔,你担心的事情……” “停!” 毛利做了个打住的手势,很沉重地道,“这种假日睡到中午的小鬼,你懂什么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