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谁都知道,那样一个女孩,从她能做到的事情来看,如果用得好,会成为一把利刃。 然而,相关人的提醒也很有道理,指向了更深的隐忧。 谁有百分百的自信能掌握这把刀?谁能保证刀口不会朝向自己? 以及,她并不是低位者,没有那种低位者的意识,这一点是致命的。从以往历史看,那甚至是个曾和他们一般,真正下场过的玩家。真要将她作为利刃使用,只怕在组织残存势力仍然未能根除的现在,武器随时会翻身成为执棋者,黑暗变形成为更庞大的灰色。 毕竟,他们依仗的,说到底,是对方内心的意愿,需要考虑避险。 “我知道了。” 听到黑田的话,降谷零点点头,表情不变。 他的目的达成了。 而看懂了房间内人们的心思的黑田,在这一点上也无意多言。取而代之,这位理事官想的是其他方面。 “你确定,后续清除组织的工作,不需要她来处理吗?”黑田兵卫道。 “你是说?” “她对组织的了解,可用的手段……” 黑田兵卫同降谷零目光相对,一切尽在不言中。 ——有她在,工作会更高效。 理事官考虑的不是名利场,但同样也认为那女孩应当发挥她的效用。 金发男人眼神深邃。 “在此之前。”他说,“我的工作不是照常进行着吗?” “你确定没有一丝私心吗?” 黑田眼睑微缩,嗓音不失严厉。 “我有。”降谷零叹息道,“不仅对您,也对那个房间里所有人承认了。” 如今再去思考他这甚为大胆的一步,当初连黑田都没料到。因为稍有偏差,就会导致他完全陷入偏颇的漩涡。可是从结局看,这一步也杜绝了日后这一点成为漏洞或弱点的可能。 “我不是没有其他陈述角度。”他继续说,“譬如,她的年纪……与那超过半个世纪,笼罩在这片土地上的阴影……” 公义,良善,结构…… 黑田明白他在说什么。 这些对房间里的人,只怕通通不管用。说白了,人们只会相信自己认可的价值体系。 于是,知晓这个事实的降谷也只字不提。但终究,在黑田自己内心里,对有些东西的承认,比那些人还是要多一点的。 眼前人在说辞上尽可能的收敛,反倒是让黑田放下了心。他舒出一口长气。 “好吧,这是你的决定。”理事官道,“那你接下来的工作,就会非常辛苦了。” 淡金发的公安精英笑了起来。 “工作啊。”他道,“哪有不辛苦的。” …… 最终决议传入枡山瞳耳中的时候,女孩正在公寓窗边,观察外面二十四小时监视的人员。 一个又一个,“明显”伪装成路人的人员,突然纷纷有了退场的趋势。 她心下了然。 枡山瞳回过脸,对着刚进门的男人道:“什么结果?” 降谷零看到她的面上是沉静与淡然。听自己说完,那双碧眸反而泛起了涟漪。 “你……” 她少见地有些结舌了。 这并不是她构想中可能性排在前列的答案。 见状,他对她笑了笑,眉眼间很是温和。 男人过来抱了抱她。 “其实。”枡山瞳蹙眉道,“我可以做一段时间的dirty work(脏活)。” 黑手套或白手套,明或暗,永远都有市场,从来都不令人意外。鉴于她最易被认可的[才华],那也是最容易达成的结果。 “但我不想那样。” 他这话的语气像任性的小孩子。 枡山瞳道:“你出了什么牌?” “[权力]。”降谷零道。 究竟是什么最难以放手?又是什么结果最可怕?所谓以己度人,只要从这个角度点明她不存在的欲望。 闻言,女孩弯了弯唇。 “Well played(玩得好).”枡山瞳道,“还有?” “你又知道了?” “当然。” “……有消息说,重要的[投票时间]提前了。”他道。 重新洗牌即将发生,任何变量都会被相关利益者纳入考量。 她沉默片刻,脑海里勾勒出一张政治关系图,一个又一个人名与对应履历亮起。 “原来如此。”枡山瞳道。 她看向降谷零的眼睛。他的笑容却没如预想中般消失,眼眸里亦有从容和坦然。 “就是这样。”他道。显然这是他并不陌生,也不会因此沮丧的现实。 “那组织那边……” “小瞳。”降谷零道,“没必要着急‘职业选择’。我记得,你一直想去外面念书的……” 然而,受限于家族和其他因素,她不得不选择了最合适的专业和城市。 ——那只是人设的一部分。 话到嘴边,又被枡山瞳自己咽下去。 扪心自问,种种情结之上,似乎也不是真的没有一丝渴求。 “是啊。”女孩道,“我以前想,去念一念也不错。” 他的眼睛亮起来了。 “你喜欢什么专业?” “……我想先试试数学。” 两个人开始了再日常不过的聊天。 …… 起飞那一天,机场里,情绪有着最激烈表现的反而是一起跟来的风见裕也。 “长官,您这样……” 他发出了真实的困惑。 耳听为虚,没有亲眼见到,哪怕是当事人口述,在其他人心中也是缺乏真实感的。 然而风见实实在在看过,他冷静自持的长官在深夜里的迷茫,与亲口承认的溃不成军。 在这样的感情下,居然还要将对方亲手送走吗? ——您得到什么承诺没有啊! 他恨不得把问题印成横幅举过头顶。 而最令他不解的是…… “或许,她愿意做呢?”风见道,“就……那些事。” 大庭广众下,他没办法说得太明白,但长官必然能理解。 ——如果她愿意或喜欢既有的生活,又怎么会走向那么一个结局…… 有些心情只能说给自己知晓。 “风见。”降谷零道,“你大学毕业后就当警察了?” “不是,我还去参加了录用考试,之后又读了警校……噢。” 风见忽然意识到了什么。她太过出色,常让人忘记某些事。 降谷零凝望着天空。 载着她的飞机影子越来越小,直至消失不见。 希望她能有自由的选择。 那是他最想给她的,除此之外,其他事情都可以暂且推后。 “走吧。”风见听到长官说,“我们还有许多事情要做。” 离开机场,戴眼镜的公安最后忍不住回了下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