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天自己带来的衣物被褥,林改便趴在床尾看着他劳动。过了大半天,才带着几分别扭,小声地问:“你真的要陪我呀?” “是啊。”蒋少野理所当然地回答。 “那个,医院的折叠床,不好睡的。”林改仰起脸,“我上回就没睡好。” 蒋少野说:“那丢你一个人在这?” 林改望了望这偌大的病房。原是双人房的,但隔壁床位暂时空着,显得这房间格外空旷,还很寒冷。他缩了缩脖子,不多话了。 小滑头。蒋少野哼笑一声。 待他忙活完了,林改又伸出手去拉他的手,“蒋少野,你上来。”一边还掀开一点被子,“你上来陪陪我。” “……”蒋少野一边往床上挪,一边摆正脸色道,“先说好啊,晚上可不能在床上陪你。” 林改慌不择言地反驳:“这我当然知道!” 蒋少野脱了外套靠着床头坐下,林改便往他身上贴过来。被窝里一直暖烘烘的,带着一股甜腻腻的牛奶香,蒋少野揉着林改的头发嗅了嗅,林改却把自己的手机递到他面前。 “怎么了?”蒋少野接过来,便看见那上面是自己和林改的消息界面。 “你看。”林改说。 “这不是我自己发的消息吗?”蒋少野笑,“你还不回我。” 林改却像很开心,咬着嘴唇看他,眼睛里一闪一闪,“蒋少野,我好高兴。” 蒋少野低头凝望他表情,将手机放到一边,两只手捧起他的脸,鼻尖轻轻去蹭他的,“你高兴什么,嗯?”发出鼻音的时候,蒋少野的鼻翼微动,让林改发痒地笑起来。 他认真地看着蒋少野的眼睛,嘴唇一张,舌头微翘,说出了两个字: “老公。” 蒋少野一震。 林改为这两个字好像已经准备了很久,好不容易说出口,明明很羞涩,却舍不得移开目光,一定要盯着蒋少野的反应,忐忐忑忑的。蒋少野被他这目光盯得嗓子眼里冒火,沙哑地说:“乖,过来亲嘴。” 林改眼睛便亮了。他乖巧地将双臂缠上他的脖子,蒋少野的嘴唇向下,寻到那两片柔软唇边,轻吮了吮,便舔开,舌尖探过齿关,轻轻去刮林改的上颚。林改又笑起来,笑声被吞进亲吻里,蒋少野不满他走神,手掌按住了他的腰便要将他往枕头上推—— “哎,就是这个房间。里头住了一个了,你睡外面这床——” “啪”地一声,病房门被护士打开,一家三口拎着大大小小行李包走了进来,其中的小女孩“啊”地尖叫一声自己捂住了眼睛。 “扑通砰咚”地一阵连响,蒋少野整个人狼狈地摔到了窗户底下,手上还险些把床单都扯脱下来。 林改一手死死地拽着床单,低头看了一眼蒋少野,眼里全是水光,颤巍巍地晃动着,却坚决地转向了房门口:“你……你好,我是一号床。” * 有了蒋少野的悉心照顾,林改的体力恢复得很快,三天后纱布拆掉,腺体上的疤痕也渐渐消隐,各项检测数据都趋于正常。但正是因为过于正常了,反而让科里的医生都犯起了嘀咕,连林改自己都不敢置信:这和他上一次在美国住院的境况,差别实在太大了。 医生们总觉得不放心,不肯放他出院,还召集专家来给他会诊——这样的案例可不多见,罗城大学也派了人来观摩,其中就包括林改的几位同事,以及尹凡。 专家们围在一起开会讨论林改的影像报告和既往病历,林改要是听不懂也就罢了,偏偏他都能听懂,专家们还请他带着点滴瓶旁听——讨论的差不多都是林改的床事,顺带对蒋少野品头论足一番:长得很帅,年纪正好,信息素很活跃,看起来一切功能都很正常…… 林改尴尬得脚趾抠地。蒋少野正不正常,我还不知道吗! 只幸好蒋少野白天里也要去忙酒吧的事,没让他听见这些。 就这样手忙脚乱地过了近两周,终于商定林改若无异常就可以出院了,尹凡还对林改说:“师兄,你既是患者,又是志愿者,还是研究者……你这可是为科学献身啊。” “其实我已经想明白了。”刚开完最后一次会的林改疲倦地脱了鞋就往病床上一倒。 “啊?”尹凡震惊地呆住。 林改盘腿坐起来,给他耐心地解释。 “我们都知道,信息素会在吊桥反应下暴涨,但我们一直以为,信息素只是一种对危险的指示物,而不是受到威胁的东西本身。——但有没有一种可能,信息素本身就会趋利避害,会求助,会求救,会求饶……其实,我和蒋少野在一起的时候,这样的事,好像发生过不止一次了。” 林改的目光黯了黯。 “因为我的信息素本来就少,可以认为它的危机感本就不同寻常地高,那么它在感知到散失、甚至灭亡的危险的时分,就会从腺体中拼命探出来,要和蒋少野的信息素……结合。因为只有完成标记,在血液中形成结合信息素,它才能强大起来,才能生存下去。” 他的语速很平,不快不慢,显然这些逻辑他已经在脑海里过了很多遍,再说出来时,连新奇感都没有了。但尹凡却越听越骇然,一下子跌坐在椅子上,“你、你已经想明白了?这可是……” 这可是重大理论突破啊! 林改却漫不经心地拿来一颗洗过的秋梨,嗷地啃了一口,“所以,等我回去,就可以做个模型,开展定量观测了。” “你的意思是,”尹凡努力厘清这其中的关窍,“蒋少野给你做标记,其实是……” “其实是救了我的信息素。”林改一笑,“当然,也救了我。” “师兄牛逼!”尹凡震惊赞叹,不由得也摩拳擦掌,忽然又噎住,“可这么听来,难道楚棋就没有错了?” “她还得重修一下基本规范,以后不能再进实验室了。”林改叹口气,“但她那一管药,充其量,只是个催化剂吧……” 催化了什么,他没有说,目光呆呆地望着虚空,颊边还残留着过午的微红。 连他自己,当初也没想到自己是这样的情况。或许换个腺体正常的omega,就的确不会被那管药剂所动摇。何况还有蒋少野的纵容…… 他明明是戴了止咬器的。 可是在那一刻,当林改固执地将那止咬器摘下,他很清楚地知道,至少这一个动作,是他自己的选择。和什么生物本能都没有关系。 他想要这个标记。 * 林改已经可以出院,他将床单被套之类的行李都收拾打包好了,满当当地堆在病床边,但还需要先等蒋少野来。看看也要傍晚了,或许就在医院吃顿晚饭也说不定。 “——林老师?”刚刚才在会议上见过面的专家不知为何追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