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还不是要供出她的恩人? 德太妃眉头缓缓松开,细长的眉眼微微一挑,面上笑容颇为冷傲。 “王仲,还不让你的人把这四名宫人都带下去,能用的手段都用上,明日本宫就要知道结果。” 王仲听到这里,大约已经明白如何行事,他不敢看张保顺的面容,对身后的黄门们招手:“都愣着做什么,还让德太妃娘娘再说一遍?” 等在殿门外的黄门们听了这一句,立即便要进入明间拿人。 德太妃端起新的茶盏,淡淡笑了:“你们都还年轻,不懂宫里头的许多事,如今正巧得了空,我便给你们都讲一讲。” “这宫里,有时候要看证据,有时候也要看位置。” “没有绝对的公平,也没有绝对的安稳。” “听懂了吗?” 回答她的,不是下面垂首不语的年轻宫妃,而是一道妖妖娆娆的嗓音。 “本宫没听懂啊。” 这声音听起来并不远,不过只一个院落的距离,随着声音飘来,一道娉婷身影出现在众人眼前。 来者身穿青竹色的衫裙,头上只戴一朵银簪,面上粉黛未施,却显得颇为娇俏年轻。 若非她身上穿着素服,旁人指不定会以为是新入宫的宫妃。 来者自然是当今皇帝陛下的生母,贵太妃娘娘。 她当真是美若天仙,艳若桃李,无人能及。 原本众人觉得德太妃娘娘气势恢宏,气度斐然,也是极美的。现在看来,倒是被这位太妃娘娘狠狠压了一头。 难怪她凭借宫女出身,又一直在宫里各种兴风作浪,却依旧圣宠不衰,如今看了其人,倒是明白为何能一直恩宠不断。 能美成这样,也是老天爷赏饭吃,给了她一条富贵路。 听闻在大行皇帝灵前,贵太妃因为太过悲伤以至口不择言,故而一直在承仁宫里养病,就连陛下登基大典她也并未到场。 一晃两个月过去,这位贵太妃娘娘才重新出现在众人眼前。 倒是一如既往的美丽。 贵太妃窈窕行来,面上端着恰到好处的浅笑,她一进明间,便看到了站在门口处的张保顺。 “张大伴,许久未见,你如今可好?” 此刻明间里的众人已经起身,皆束手静立,贵太妃可比德太妃得宠得多,她经常侍奉先帝,同张保顺便多了几分熟稔。 “谢娘娘关心,老臣尚且安好,还能侍奉陛下。” 贵太妃听到陛下两个字,眉眼之间转瞬便洋溢出些许慈爱:“是了,如今太后娘娘不在,陛下孤零零的,还是要你们这些老人好生伺候。” 贵太妃一步步往主位前走,一边走,一边笑着说:“都坐下吧,还没同你们好好见见,今日倒是借了德太妃的东风,咱们娘几个好坐在一起闲话家常。” 她如此说着,正巧来到了蒋莲清面前,蒋莲清已经僵硬挪开,给她让出了位置。 从她进入望月宫,德太妃便一言不发,她没有起身,没有笑脸相迎,也没有看她哪怕一眼。 但贵太妃似乎全不在意。 她抖了抖精致的衣裙,娉婷在主位上落座,然后才道:“听闻今日吃的是凤岐,那我要尝一尝,毕竟这可是高贵的门阀世家才能吃的茶。” 她话音落下,蒋敏就立即上了茶。 贵太妃却看都不看她,她回过头来,看向德太妃:“德太妃娘娘,方才你说宫里事不用我插手,是因我不懂?” “这就是你的不对了,”贵太妃面上笑容不坠,她道,“你不仔细给我说说,怎知我不懂?就比如今日这个案子。” 她同萧成煜有三分像的眉眼微微一挑,目光便落到沈轻稚身上。 “今日这个案子,依我看便是这些宫人从中搞鬼,想要破坏你同太后娘娘的姐妹情深,”贵太妃言辞恳切,“德太妃,依我看就按张大伴说的,只审这几人便是。” “至于沈昭仪,她瞧着这么单纯怜弱,又怎么会有害人之心呢?一看就是被人陷害。” “如此,你觉得呢?” ———— 德太妃如何觉得?德太妃觉得自己心口疼。 以前这冯觅儿虽生了大皇子,又是宜妃娘娘,但她到底比不过德妃,在四妃之中,以德、淑、宜、贤来分尊卑,在宫中并无贵妃的情形之下,德妃就是四妃之首。 但现在不同了。 先帝殡天,新帝登基,如今冯觅儿即便没成为太后,却也是贵太妃。 无论新帝跟贵太妃关系多冷硬,两人依旧是亲母子,贵太妃也依旧是贵太妃。 德太妃把一切都筹谋得清清楚楚,以为贵太妃依旧无法从承仁宫出来,那么她就是宫里品级最高的人,她的命令无人能反抗。 可她到底漏算了贵太妃,也漏算了苏瑶华的后手。 她人是离开了长信宫,却把冯觅儿放了出来,冯觅儿这人毫无章法,肆意妄为,万事不通,她这一出来,宫里定要搅风搅雨,没有宁日。 就比如眼下这情形,众人都以为贵太妃同陛下母子缘分淡薄,怎么也不会帮他办事,可事实正相反。 德太妃想要谋害沈轻稚,贵太妃就偏要保她。 两人斗了将近二十年,彼此都很熟悉,德太妃大抵也明白贵太妃是打的什么算盘。 德太妃虚着眼看她,见她脸上是志得意满的笑容,心里的想法毫不掩饰,就这么大大咧咧袒露出来。 “你就是想让我不痛快。”德太妃冷哼一声。 贵太妃眼波流转,笑颜如花:“怎么会呢?我是为了妹妹着想,才特地出来主持这件事,皇儿是什么脾气,宫里人尽皆知,妹妹莫要为了一点小事断了亲情。” 德太妃几乎要气笑了。 “你也知道亲情?”她道,“你若是知道,当日在……你就不会被迫养病。”两位太妃在主位上你一言我一语,话里话外皆是冰渣,使劲往对方心口里刺,下面坐着的年轻宫妃都不敢吭声,只能安静听讲。 果然,一听到这话,贵太妃努力维持的端庄面容一瞬便破碎了。 她沉下脸来,声音也不再拿腔作势,冰冷冷的往德太妃脸上压:“难怪你们姓蒋的不得圣心,你们家就是送进来一百个姑娘,也得不到陛下宠爱。” “女人得有女人的样儿,你们做着高贵模样,给谁看?” 都是千年的狐狸,彼此唱什么戏一清二楚。 德太妃深吸口气,见她翻脸比翻书还快,也不欲同她纠缠,只道:“今日这事耽误时久,既然贵太妃来了,便按贵太妃的意思办吧。” 冯觅儿一来,德太妃就知道这事办不成。 既然办不成,她也没必要同个疯子讲话,本就心情不愉,再跟她多说一句话,回去怕不是要气病。 然而德太妃想随便了事,贵太妃却不答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