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忍一章。 第81章 浩浩天堑里各种鸟儿啾鸣不绝, 过早地将这山谷惊醒。 薛琅背着包袱皮,牵着嘉柔于草丛间穿行,在经过的每一树下徘徊几息。 随着夜的离去, 高高苍穹已现鱼肚白, 虽高树依然遮天蔽日,却已比夜晚明亮得多。 但凡树枝上绑着任何绢布,都一定能够看清楚。 无论崔将军当年从军服上撕下来的绢布是用于求救,还是用于指路, 都很值得再继续寻找。 然而过了一个多时辰, 却再连一根都未寻见。 不应该的。 崔将军乃一军将领, 所行必有原因, 绝不可能随手挂一根布条。 且这也不像被树枝撕扯留下。 因那绢布初初被他发现时, 绑结的方式都是军中的样式。 两人寻一处空地已做歇息, 又用了些炊饼。 消失了半晚上的狝猴们受着炊饼的香气再次跟随而来, 在一旁等了半晌, 却不见嘉柔主动相赠,一溜烟便跑了。待再出现时,怀中抱着些不知名的果子, 是要同她做交换。 嘉柔正要接下果子,只转念一想, 又将炊饼藏于身后, 示意薛琅将那绢布取出来。 薛琅当即明了她的用意, 仔细将脆裂的绢布取出来, 在那狝猴们眼前晃悠几番,再拿出一片炊饼, 却并不给狝猴们, 只对着狝猴们重复道:“寻来同样的绢布, 便给你等吃饼……” 狝猴们傻呆呆听了一阵,也不知是不愿继续耗着,还是果真听懂了,一只转身便窜远,其他几只也纷纷跟随,顷刻间便做鸟兽散。 晨雾开始在林中弥漫,鸟儿们于雾中探头探脑,打量着这奇怪的两脚兽。 嘉柔将一颗狝猴留下的果子吃尽,在近处一条清澈见底的溪流边洗手,忍不住问道:“你说,狝猴们可靠得住?” 他微微一笑,“你自来运道好,既是你引来的狝猴,自是靠得住的。” 他这番夸奖,她可不敢笑纳。 若真运道好,就不会落进这天坑里。 他轻拈去她唇角留下的炊饼渣,轻描淡写道:“还能靠李剑与王怀安。” 当年在西南时,他也曾一时不慎掉入山谷,虽地形无此处复杂,却因多瘴气,比此处更危险。彼时王怀安与他一处,逃生中积累了些经验。此次前来营救,应该会知晓要如何布划。 昨日傍晚李剑返回去搬救兵,已过了一夜,现下极可能已按照他留下的印记进了这地坑中。说不得峰回路转,众人下一息便会于某个坑洞口相遇。 两人又等了约莫半个时辰,见那些狝猴还未归来,不由一哂,正要起身离去,远处一阵吱吱闹腾,那群已离去的狝猴竟又连蹦带跳回来。 一只猴子倏地窜上前来,往薛琅脚下丢出一团黑乎乎的物件儿,便眼巴巴瞅着包袱皮。 薛琅弯腰拣起,只待指尖碰触,便不由得挑了挑眉。 嘉柔忙问:“如何?” 他轻轻点头。 都不用细看,只凭手感,便能探出确然乃军服布料。 一旁的狝猴们已心神不宁地在一旁蹦跶,催促着二人尽快履约,投喂一两个炊饼出来。 薛琅微一思量,心下已有了计较,只同嘉柔耳语几声,嘉柔忍不住一笑,按他的法子,只掏出半个炊饼,忖了忖又掰去一半,将巴掌大的一点撕成碎片丢出去。 狝猴们当即一窝蜂去抢食,然每只抢到的不过一两口,自是意犹未尽。 薛琅便故技重施,将那布条在群猴面前再晃一晃,又将一片炊饼也晃一晃。 这回不等他多言,猴子们当即往远处窜去。 二人连忙跟在群猴身后,沿着它们所行路线往前,一直行了半个时辰,果见一棵树身上又有一方绢布。 薛琅心下有了计较。 这虽与他最初的判断略有偏离,可依然是朝着坡上而行,可见当年崔将军同他的判断一致,沿着坡越往上行,越会接近地面。 可惜崔将军所写的游记在战时被焚烧过半,他只能从留下的只言片语中窥得两三分,要细细参详却是不能了。 两人如此以炊饼为诱饵,逗弄得群猴在前带路,行了两三个时辰,寻出了五六方绢布。 周遭终于见了冷意,阔叶古树逐渐凋零,叶落遍地,唯有松柏尚郁郁葱葱。 到了深秋了。 二人一阵振奋。 照这般进度,说不定在夜晚到来之前,便能嗅见冬日的气息。 当晌午来临时,二人追随着猴子们的步伐,停到了一处洞口。 从洞外看,这与二人掉落这天坑时翻滚过的若干洞遂并无不同,只不过并非往下,乃蜿蜒旋转而上。 洞内偶听风声呼呼,寒意涔涔,不知可是通往冬季之处。 猴子们焦急地在洞边打转,已是做出一副等待讨赏的模样。 嘉柔不由捏紧了薛琅的手,低声问:“这洞里也会有阿耶当年留下的标记?猴子们莫不是参透我等在耍它们,故而反过来耍我们?” 她正踌躇间,已有猴子等不得,抢先窜进了洞中。那洞口不算细,钻进一人绰绰有余,更遑论猴。它指尖锋利,抠住洞壁,转瞬便不见了影子。 薛琅探手去敲洞壁,但见颇为坚固,不似容易垮塌之貌。 他同她道:“按理说此洞口原也该有标记,只已过去数年,被风吹走或鸟啄走也是可能的。你在此处等我,我上去探一探,万一真是出口,便是莫大收获。” 她知晓他武艺高强,却放心不下。 他不由一笑,抚一抚她光洁的面颊,“我尚未娶你,怎会让自己冒险。” 话刚说出口,又觉不甚吉利,改口道:“有狝猴在前探路,若真有危险,我也会随时应变。” 她闻言,只得从衣襟里掏出一个油纸包递给他:“此乃胡椒粉,若遇猛兽袭击,便用此物撒它眼睛,必刺得它难睁眼。” 他不由一笑,“这便是你要去天竺之前为自己做的准备?” 她知晓这在他那般英雄面前算下三滥的手段,可保命才最重要,她从长安前来龟兹的路上,能数度脱离马贼之手,这胡椒包至少要占三成功劳。 他从善如流揣好油纸包,只同她道:“莫担心,乖乖等我。”便手持匕首往黑魆魆的洞中一跃,很快便不见了踪影。 天光开始晦暗,约过了不到一个时辰,洞中传来了动静。 狝猴与薛琅先后从洞中出来,周身除了沾染了些灰烬与蛛网,倒也都全须全引。 薛琅晃一晃手中新得来的绢布,道:“上头已算冬季,虽未飘雪,却极是寒冷。可见薛将军所标记的,确然是一条逃生路。我等先上去再说。” 回来的那只猴子尚未暖过来,冷得瑟瑟发抖,余下的数只已无心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