蜷缩起来,一个人取暖,一个人舔舐伤口,一个人愈合,可倘若有一个人在这时朝你走过来,哪怕只是一句简单的问候,所有情绪也会在这声简单的问候里顷刻崩塌。 所有她自以为的顽强、坚韧,也会在对方望过来的温柔目光里逐一瓦解。 可她习惯了不在人前哭,哪怕就快忍不住,也拼命忍着。 “忍着干什么?” 陈江野看出来了她在忍,抬手轻触她已经浸出一点泪光的眼角,轻笑道,“又不是没见过。” 他是见过,在买蜡烛被他吓哭的那一次,但辛月始终觉得那一次他是在嘲笑她,所以听到这句话,回忆起了上一次的窘迫,她更不肯掉眼泪让他笑话了,把眼泪死死困在眼眶里, 陈江野像是叹了一口气。 “我不会因为你哭了就觉得你软弱,好欺负。” 他说着,嘴角扬起一抹戏谑的笑,“毕竟不管你怎么样,我都可以欺负你。” “陈江野!” 辛月已经分不清他到底是在安慰她,还是在拿她寻开心。 他会不知道这样说一点都安慰不到她反而会让她生气吗? 他就是故意的,故意要激她。 辛月不知道意图到底是什么。 可其实。 他的意图很简单,也始终都是那一个—— 他要她哭出来。 哭出来就好了,人的情绪不能总是压着。 至于为什么要激她…… 他在以前等人时随手拿过的一本心理书上看到过,一个人在被激怒时最容易失控。 所以,她越是忍着,他越是偏要激起她满身的刺,再一根一根拔下,然后告诉她∶ “你不用那么逞强,在我这里,你可以哭。” 辛月心里的那根防线在这一刻终于彻底崩断。 眼泪再也控制不住从眼眶里溢出,无声划过脸颊,再滴落。 她依旧是克制的,连哭都没有一点声音。 陈江野不知道一个女生是要经历了多少委屈与曲折才会像这样,连失控的哭都是无声的。 看着她眼眶里的泪珠一大颗一大颗的滚落,他眉心逐渐蹙成了一条深深的沟壑。 他的目的已经达到了一半,他该欣慰,可看着她这样哭,他却感觉心脏猛地塌了一片,像夏天暴雨天时新闻播报的塌方,轰隆隆,坍陷下去。 这是从未有过的情绪。 他需要深吸一口气,才能继续。 “辛月。” 他喊她的名字,抬手轻捧住她的脸,“哭出来。” 辛月用力咬唇看着他。 他像一个手段高明的骗子,一步一步摧毁她竖起的高墙,把她从诱骗出来,再拉着她去到她最抵触的湿地。 但她不明白,他为什么非要逼她哭出来。 她从不在人前哭,哪怕是在他面前,她也觉得狼狈、难堪。 在人前哭,在她看来是示弱,而曾经的发生的一切让她在很早之前就明白,你越让自己看起来软弱,别人越是要变本加厉的欺凌你。也是从很早之前,她就开始不让自己在人前哭,后来更是绝不允许。 所以,在他面前眼泪流得越厉害,她心里就越是怒,越是恼,恼得想狠狠咬他,像从前他戏.弄她那样,用力咬这个诱哄她掉眼泪的坏蛋。 此刻她的表情,除了那不断涌出的眼泪,也真的很像当时咬他时的模样。 于是,陈江野轻易看出了她的意图。 “又想咬我?” 他嘴里发出一声笑,将脖颈主动递到她面前,“来,朝这儿咬。” 他让她咬,她真的就咬了。 毫不留情。 可明明她咬得不轻,还咬的是脖子,陈江野却轻笑了声。 然后,他也低下头,去咬她。 不知道是被咬得太疼还是觉得实在委屈又难过,辛月终究还是哭了出来。 小声的,断断续续的,像在颤抖。 听到她抽泣的声音,陈江野缓缓松口。 胸膛下的那块地方彻彻底底的塌陷下去,他停在她颈侧,听着她低低的哭声。 她哭,他心里也跟着疼。 真的是疼,不管是身理还是心理。 半晌,他抬手,将她按进怀里,轻拍她的脑袋,也轻声说∶ “哭出来就好了。” 辛月觉得不好,很不好。 “陈江野你混蛋。” 她哭着骂他。 “是,我混蛋。” 他顺着她。 辛月的确是被他一步一步给诱哄哭的,但归根到底,她不是因为他哭,是这该死的生活,这一天比一天糟心的日子。 “凭什么日子到我这儿就这么难。” 随着情绪完全的释放,她忍不住把心底的委屈也宣泄了出来,“我只是想好好读书而已,为什么就这么难?” “为什么都要欺负我……” 她把头抵在他胸口,哭得抽抽搭搭的,委屈又伤心极了。 “讲道理。” 陈江野轻笑,“我欺负过你吗?是你折磨我。” 辛月吸了吸鼻子,语气固执又倔强地说∶“明明是你折磨我。” 陈江野本来想说什么,张了张嘴又合上,过了会儿才说∶ “算了,今天不跟你争。” 说完,他听见辛月哭声明显地顿了一下,然后声音渐渐小下去,也不知道是想到了什么。 对于情绪宣泄这事儿,有的人需要很久,有的人则很快。 陈江野知道她好强,等那股情绪过去,她估计又要觉得难堪了,所以即便还不想松手,他还是放开了她。 “走。” 他手滑下来,拉住她纤细的手腕。 辛月脑子还没转过来,一脸茫然地问他∶“去哪儿?” 她声音还有些嗡嗡闷闷的,听起来很好欺负的样子。 这样的声音入耳,陈江野不自觉吞咽了一下,喉结滚动。 过了会儿,他才哑声回答∶“带你出去睡。” 辛月一愣,睁着双泪眼朦胧的眸子看着他。 陈江野在她怔怔的目光中扬起眼尾,意味深长地看着她。 “不出去睡你是打算在这儿干熬一晚上?” 他谑笑一声,补了句∶“想什么?” 辛月又是一愣,这次脸还红了。 陈江野看到了她脸红,但没再揶揄她,只说∶“酒店网吧你选一个。” 辛月将头别到一边,抬手抹了两下脸上的泪痕,然后才转过来说∶“网吧。” “那走。” “怎么走?” “还能怎么走?怎么来怎么走。” 辛月一惊∶“翻阳台?” 陈江野∶“不然?” 辛月蹙起眉∶“那么高,你倒是跳习惯了,我跳得摔个半死吧。” 陈江野嘴里“嘁”了声,微仰头看着她∶“我能让你摔?” 他声音低沉,却掷地有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