迎面撞在了拐角的墙壁上,被反作用力冲刷回一个回头的浪潮。 赫尔格猝不及防喝了一大口水,再次被盖回到水下。 尼禄在哪!赫尔格心急如焚,然而身体却根本不受控制,在水中失衡翻滚。他的视野感官完全被封闭,入耳只有咕隆隆的水声。 在黑暗的水中,赫尔格努力睁着眼,似乎看见了一个漂浮的黑影。可还没来得及游过去,一股强烈的失重感便捆住了他,他的身体仿佛被吸入了一个巨大的洞穴,在幽暗的水中越坠越深,脚根本触不到底。一股被黑暗完全吞噬的恐惧感宛如这汹涌的水一般,刹那间铺天盖地将他淹没,这种恐惧完全是发自人最心底的、对于死亡和未知的抗拒。这恐惧会让人浑身发麻、手脚抽筋,动弹不得,而死亡往往就是这样悄无声息的一瞬间。 赫尔格手脚并用,拼了命地朝上游,这在翻涌的水中本就不容易,何况他还负重几十公斤。他屏着呼吸,费力地取下肩上的黑包,将里面装着赫伯特头颅的罐子取出来夹在腋下,另只手刚一松,黑包便重重沉向了水底。 终于,赫尔格冒出了水面,他大喘了几口气,白发全都贴在脸上。他猛地甩了甩头,朝放眼四望——水域宽阔了很多,他大概是被水流倒灌给冲到了地下湖里。 赫尔格焦急地左右搜寻,然而暗潮汹涌的水面上漆黑一片,没有尼禄的踪影。 “尼禄!尼禄!”赫尔格的声音在地下湖的洞穴中回荡,“尼禄!你在哪!” 亚斯河的河水还在源源不断地倒灌进地下湖,水位仍在逐渐升高,湖顶的洞穴岩壁眼看越来越近,尼禄还是不见踪影。 赫尔格单手搂着玻璃罐,朝水道的入口处快速游去,这里已经形成了一个小漩涡,整条水道正在被填满。赫尔格深吸一口气,又一个猛子扎进了水里。 太黑了,湍急的乱流中简直是一片混沌,但是莫名的,赫尔格居然就在这漆黑的水里看见了尼禄——尼禄一手勉力扒着管道口的墙,试图不要被搅回水道里,身体已被水流带得横了过来。 尼禄只有一条胳膊好用,管道壁又十分光滑,他的指尖已经泛白,他快要坚持不住了! 就在尼禄手指松脱的一刹那,赫尔格一把抓住了他的胳膊,他双腿蹬在管道外侧卡住,支撑住两人不要被水流裹挟走。尼禄震惊地于水中睁开眼,最后一串氧气泡从他牙缝中漏出,然后反手也攥住了赫尔格的胳膊。 赫尔格朝他点了点头,然后用尽浑身力气,总算将二人从漩涡中拽了出来。 他把玻璃罐子塞进尼禄怀里,示意他抱好,再从背后搂住他的腰,拖着他的背,将二人一鼓作气送出了水面。 尼禄已在濒死边缘,千钧一发之际可算呼吸到了氧气,他急促地喘了几口之后,哇地呕出一口水,眼神失焦,几乎要昏过去。赫尔格快速观察了一下四周,拍了拍尼禄脸颊说:“再坚持一下,游出去再说!” 这口不大不小的地下湖水位已经暴涨了十几米,石拱洞口也越收越小,赫尔格一手带着尼禄往出口游——尼禄手臂完全没力了,全屏意志力将玻璃罐子紧紧搂住,双腿也已经抽筋,忍痛坚持在蹬水。 快要游到洞口时,不知亚斯河是不是有其他河段的什么地方溃坝了,水势忽然和缓了下来。河水泛滥之下水面拓宽了几十米,淹没了平日的防洪堤,赫尔格费了不少力气才将两人带到岸边。 当双脚终于再次踩到坚实土地的一刹那,重力压得他根本站不住,赫尔格扑通一声跪了下来。旁边的尼禄干脆直接脸朝下趴在了地上,赫尔格托着他的腰将他往岸上拽了一截,叫他不要半截身子泡在水里,然后从背后搂起他的腰向上提了提,尼禄又是“哇”的一口水吐了出来。 尼禄咳嗽了好一阵才缓过劲来,他面色惨白,浑身发抖,肩伤处的纱布被血染透,又被水洗刷成了淡粉色。他的双腿还在不受控地抽搐,累得一句话也说不出,尼禄将玻璃罐交还给赫尔格,手捏着小腿肚子,下意识地反复揉。 赫尔格脱力地朝后一仰,体会着劫后余生的庆幸,然后他忽然愣住了。 天幕中繁星点点,月亮朦胧隐在云后,但这景色和以往见到的都有些不同——那一层失真的滤罩不见了。赫尔格睁大双眼,深深吸了一口气——空气中漂浮着潮湿且古怪的气味,那是河水泛滥之后浸润被重度污染的土地的味道。 “尼禄,”赫尔格叫道,“这不是穹顶内,我们……我们出来了!” 赫尔格欣喜若狂,从地上爬起来——这无疑是穹顶之外!巨大的海螺状城市悬在头顶,面前高耸着肮脏坚实的十区边境高墙,墙内上空浓烟滚滚、火光闪烁,而外面却静溢一片,仿佛另一个世界。 他们脚下踩着的软泥里泡着腐烂的植物根系和塑料袋,放眼所见没有任何高大的建筑物,只有枯枝死树在暗夜里鬼影幢幢。赫尔格不可置信地喃喃自语:“居然真的出来了……” “如果我们被顺着流入了亚斯河的河道,那么我们目前站在城市的西南角,想必东湖垃圾场应当离我们不远。不过刚才实在太重,把包都丢了,我们先到垃圾场最外沿的贫民窟碰碰运气。”赫尔格拍了拍胸口,“那一小盒子首饰还在,不知道这种地方有没有人愿意收。” 他自顾自说了半天,尼禄却半天都没有任何回应,赫尔格心下忽觉不对,转过身一看,不知何时尼禄竟然已经昏了过去,面色如纸地倒在河滩的烂泥里。 第102章 梦魇 赫尔格心脏一抽,迅速扑到尼禄身边搂起他——年轻人浑身皮肤冰凉,就像是死了一样。 “尼……尼禄!”赫尔格吓得声音都颤抖了,“你,你还好吗,尼禄?醒一醒,尼禄你给我睁开眼说句话!” 他到这时才发现,尼禄肩上的枪伤在水底挣扎中早已迸裂,无声中流光了不知多少血,纱布只是被水泡过之后才显得粉白,还湿哒哒地着裹在伤口上。尼禄嘴唇发紫,脸上毫无血色,眉头痛苦地皱着。他双目紧闭,对赫尔格的呼唤没有任何反应,已经完全失去了意识。 赫尔格一瞬间心都凉了,他连忙划破自己的手臂,凑到尼禄嘴唇上。鲜血滑过尼禄的下巴滴落到他胸口,根本一滴也喂不进去。 赫尔格心急如焚,连忙自己猛吸了一大口血——铁锈味的热腥气直冲脑门,他俯下身,嘴对嘴地喂给尼禄喝。 他连着渡了好几大口血给尼禄,来回摸尼禄的脸和额头,可尼禄半晌也不见睁眼,只是睫毛微微颤了颤。 两人浑身衣服都是湿的,在后半夜的风中简直透心凉,连赫尔格都连打了好几个喷嚏。他解下靴子的鞋带,把玻璃罐瓶颈处系住吊起来,挂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