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又道:“不过,南边已经确认,是裴昭玉过来和谈了,不知骆夫人有何感想?” 薛宜宁回道:“国家大事,臣妇自是不懂。只盼西边战事能早日平息,夫君驱除敌虏,以耀大周。” 许昭仪说道:“不只是骆大将军,如今朝廷,也需要夫人的帮助。” 薛宜宁疑惑地看向她。 许昭仪一脸凝重道:“南越余孽割据一方,划江而治,就算暂时议和,也是朝廷心腹大患,皇上如何能安心?此番裴昭玉北上议和,皇上就想趁机劝降,而这个劝降之人,本宫觉得非夫人莫属,夫人觉得如何?” 薛宜宁心中大惊,不由拽紧了袖口,然后缓声道:“娘娘玩笑了,如此大事,自然当由熟悉国事,而又能言善辩者的重臣当任,用我这等无知妇人,贻笑大方事小,就怕误了社稷。” “可我觉得,十个能言善辩的,也不如一个你。别人去谈,那裴昭玉想必是针锋相对,全力以赴,你去谈,他则相思难解,痛楚难耐,如何还能清醒理智?”许昭仪说。 薛宜宁忍不住道:“那娘娘就太小看他了。” 说完,正色道:“娘娘如此说,不知可否考虑过镇国大将军的感受。他在外替朝廷浴血争战,朝廷却要让他夫人去引诱蛊惑使臣,这不是寒了将士的心么?” 许昭仪没了话,静静看着她。 薛宜宁镇静端坐,神情恭敬而严肃。 最后许昭仪笑了笑,说道:“总之这事,夫人暂且放在心里,若国家真有需要,想必大将军也会首肯,到时还望夫人替大周江山考虑,替万千黎民考虑。” 薛宜宁淡声道:“是。” 她不知这事是许昭仪自己的意思,还是皇上的意思。 但议和这种事,一个妃子岂能作主,最终当然是皇上定夺。 皇上肯定知道许昭仪是曾经的唐家人,也知道唐家与平南王府的关系,知道许昭仪曾与裴隽有婚约。 所以,极有可能许昭仪向皇上吐露裴隽与她的关系,然后建议皇上用她来劝降裴隽。 这种办法,也只有女人才能想得出来。 这一计,是否真替大周考虑薛宜宁不知道,但许昭仪是不想让她好过的。 她是骆家的夫人,却去劝降裴隽,那让她情何以堪! 镇定着出了宫门,玉溪前来相迎,薛宜宁心中绷着的那根弦“啪”地松掉,无力地扶在了玉溪身上。 子清连忙问:“夫人怎么了?莫非宫里有什么事?” 薛宜宁摇摇头,由玉溪扶着上马车去。 到马车上,子清又问:“那许昭仪和夫人说了什么?” 薛宜宁颓然道:“她要让我,下油锅。” 子清与玉溪俱是一惊:“啊?” 薛宜宁觉得,她不一定能劝降裴隽,但裴隽若出现在她面前,她说不定想先投诚。 回骆府,老夫人便让她前去福禄堂,着急问她宫中娘娘见她说了什么。 薛宜宁不愿与人说起裴隽之事,只是敷衍道:“母亲放心,没有其他事,只是许昭仪曾经与儿媳有交情,所以想在一起说说话。” 老夫人这才放下心来:“没事就事,最近我这心里,总是不安,也不知他们兄弟二人在那战场上怎么样了。” 薛宜宁宽慰:“有公爹泉下保佑,将军和小叔必然能安然归来的。” 老夫人叹声点点头,随后又看向她,神情不悦道:“家中要准备去金家下聘,管事妈妈们说你不怎么理事?你是不是心里还有怨气?” 薛宜宁默然不语,老夫人厉色道:“你也是大家闺秀出身,就这点气量?我先前不是说得好好的,就算她进门,也仍以你为大,若非你一直没消息,我也不用劳这份神。人家也是正经的小姐,这事说来,还是人家委屈。” 薛宜宁回道:“母亲说的是。” “别总拿这话来搪塞我,背后却懈怠推诿,这下聘大礼若是没办好,丢的也是你这当家夫人的脸面。”老夫人斥声道。 薛宜宁安静了一会儿,说道:“儿媳是觉得,婚事既已定下,也不定要在百日内完婚。若是赶这时间,事情必然办得仓促,回头也让金家妹妹受了委屈,晚十天半月,也是可以的,京城先前并非没有先例。” 老夫人点头道:“这倒也是。” 薛宜宁继续道:“儿媳娘家父亲说,之前已休书去往边关,询问将军娶金家妹妹之事,若将军同意了,儿媳便与将军先办了和离,如此金家妹妹直接以正妻身份进门,不是更好么?若先进门做平妻,等儿媳离家后再抬正妻,便又周折了,多了许多事。” 老夫人大惊,不确信自己刚才听到的话。 她的意思是,她要和离? 他们幽州,只有休妻,没有和离,但听说京城高门大户多,女方不愿委屈,确实常有和离这种事,或是男方给女主情面,想休妻也会提和离。 可老夫人万万没想到,她一直不温不火的,也就之前那么说过几句,也就回了几趟娘家,又没吵没闹,竟突然说要和离! “你……这是什么意思?”老夫人不敢置信道。 薛宜宁认真却又平和道:“母亲,家中替将军娶金家妹妹做平妻,我是不会插手的,没来由旁人耳光扇过来,我还要把脸凑上去。您与金家伯母情同姐妹,将军又与金家妹妹有婚约,如此结为秦晋之好,确实是天大的好事,儿媳与薛家,倒显得多余了,不如一别两宽,各奔前程,倒也算好聚好散。” 老夫人怔怔看着她,半晌无言。 薛宜宁起身朝她施了一礼,静静退下。 艳阳当空,凉风送爽。 今日风大,吹得人衣裙与头发都待不住,不住往后飞扬。 她原先并没想说这番话的。 只是觉得受辱,只是觉得累,然后给父亲写信说了和离之事,一是发泄,二也是商讨。 却没想到,父亲并没有一口回绝。 大概如薛家这样的门庭,若是女婿在娶薛家嫡女后竟娶了平妻,实在太不给薛家留情面了。 那让以后宜贞,侄女双双,在夫家如何立足? 薛家又如何以簪缨之家自居? 所以父亲也不想让这样的事发生。 有了父亲的态度,她突然有了信心,觉得自己也许真能离开。 但只是隐隐有这期待而已。 今日,却是一时冲动。 实在是在宫中听许昭仪那一番话,太耗费她心神了,和谈,裴隽,劝降,她的心静不下来,安稳不了。 所以在老夫人那里,她太厌烦了,太没有耐心了,一不留神就将心底的话说了出来。 此时便是覆水难收。 但凡骆晋云同意这桩婚事,她就只有和离这个选择,哪怕到时父亲犹豫,不愿接她回家,她也要以死明志,才能留得一丝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