值得一提的是,宋明利也住校了。 当然,理论上来说每个高三生都必须住校。但宋明利不一样,校领导都不在乎他的考试成绩了,怎么会在乎他住哪里? 是他自己“服从安排”,主动提出要住校的。 彼时高三刚开学,今年的九月比去年温度高。沣德这座北方沿海城市真正的秋天还没到来,太阳挥洒着夏天的余热,洒在篮球场台阶旁坐成一排的四个男生身上。 关雪息挨着陈迹,手持一杯冰奶茶,头靠着对方的肩膀,叫陈迹亲自给他遮太阳。 宋明利和杨逸然早已习惯他俩这般“秀无底线”的做派,一个眼神都不多给。 宋明利刚才讲了一通他的家事,让三个兄弟帮他出主意,这会儿接着说道:“我爸妈都想让我出国读书,留在国内我考不上好学校,没什么前途嘛。花钱去外面镀层金回来,再进自己家的公司上班,下半辈子就混吃等死。” 宋明利耸了耸肩,露出了一个关雪息曾见过许多次的沮丧又自厌的表情。关雪息从他的身上,终于感受到了传说中高三特有的紧迫感。 ——不能再拖了。 此时再不努力,就再也没有机会了。 “那你怎么打算?”关雪息问他。 宋明利道:“我不想出国,人生地不熟的,我英语又不好,日子怎么过啊?” 杨逸然表示理解:“我英语也不好,一想到要跟外国人交流就头大。” “是啊,”宋明利叹气,“而且去国外我也读不了名校,在野鸡大学混个文凭,回国装金光闪闪的‘海归’,不心虚吗?没意思。” 杨逸然略一思索,无意识地往火上浇了把油:“可你留国内也是读野鸡大学啊。” 关雪息“噗”的一声把奶茶喷了出来。 陈迹眉头一拧,从兜里翻找半天,摸出张纸巾,帮他擦下巴上的奶茶渍。 宋明利和杨逸然齐齐瞥了他俩一眼,关雪息没事人似的继续倚着陈迹的肩膀,咬着吸管,认真地说:“高三一年好好学习,还有机会。” 宋明利等的就是他这句,立刻问:“菩萨,如果我拿出你和陈哥的学习强度,你觉得我能提高多少分?” 关雪息想了想道:“你别想最终能提高多少,先定小目标——周测提高几分,月考再提一点,期中进步一截,期末就能有更显著的变化。” “真的能吗?”宋明利需要鼓励。 关雪息确定道:“能。拿英语举例,你才刚刚及格,进步空间很大,多背一页单词都能比上次考试多进步一些——只要你肯下功夫。” 关雪息鼓励别人的时候,眼睛好似在发光。 陈迹默不作声地看他,心想,最近时间过得真快,他陪关雪息剪过三次头发,每一回,关雪息都感慨:“才几天,怎么又长长了呢?” 陈迹摸了摸他颈后的发梢,计划着周末该去剪第四次了。 旁边三个还在聊,关雪息和杨逸然都意识到宋明利现在最需要的是鼓励了,一起给他灌鸡汤,一个说“一点点来,积少成多,量变形成质变”,一个说“其实你很聪明,只是贪玩,改改就能追上”。 宋明利深深低着头,抹了把脸。 他似乎很清楚,这些只是“鸡汤”,一个差生到了高三才想好好学习,其实很难。 但他感受到了他们的好意,无论如何,朋友们都真心希望他变好,希望大家都能考上理想的大学,过上自己想要的生活。 宋明利点了点头:“我会好好学的。” 见状,陈迹一句“其实考不上好大学也没关系”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这时候说这种话,显得有点丧气,像泼冷水。 但他的本意其实是未来还长着,在某一阶段短暂地抓不到希望,还有下一阶段,只要往前走就有希望,不要心生畏惧。 但这似乎比关雪息和杨逸然说的那番话更像鸡汤——还是毒鸡汤,陈迹最终也没开口,只把关雪息剩下的半杯奶茶喝了,然后大家一起回教学楼,上课去。 后来,宋明利果真开始好好学习了,关雪息很欣慰。 但他能给到的帮助很有限,学习是很私人的事,主要靠自己。 尤其是到了高三下学期,关雪息和陈迹累得晕头转向,整日缺乏睡眠,连周末偶尔一次的小约会都取消了——改成了一起在宿舍补觉,其余时间从早到晚埋头学习,除此以外的任何人和事,统统顾不上了。 他们在学校努力,何韵在家里着急。 关雪息一般是两周回一次家,有时一个月回一次。每次都是一次大补——何韵女士生怕学校伙食不好,他营养跟不上。又怕他读书太累,压力太大,有一回竟然跟他说:“雪息,什么省状元市状元的,都是虚名,你的成绩已经够好了,别把自己逼太狠啊。” 关雪息点头:“没事,你放心吧。” 何韵补充:“你也劝小迹一声。” 关雪息无奈道:“他也没事。” 累是真的累,但除了累,关雪息和陈迹都没什么负面情绪。相反,一切都是正向的。 他们消耗最快的是笔和演算纸,一支支笔用完,一摞摞纸写满……关雪息没扔掉,把它们都收集起来,放进宿舍的储物箱里,轻而易举就攒了半箱。 陈迹问他:“这是要干什么?” 关雪息笑说:“是青春的证据。” 他的浪漫颇有些“直男”,相比之下,陈迹的“证据”就文艺多了。 ——陈迹保持着写日记的习惯,每天几行,风雨无阻,几乎每一页里都有关雪息。 而页眉处日期与天气的附近,他会画上一朵茉莉花的简笔画。日记的字数可能会少,但花从不省略。 关雪息知道这朵茉莉象征着什么,却后知后觉地感到疑惑:“为什么是茉莉?” 以前陈迹给他送花的时候,他都没想过这个问题。 一般来说,表达爱意的花不是玫瑰吗? 只因为陈迹做了一个他变成茉莉的春梦?那又为什么梦里是茉莉,不是其他花呢? 后来还送了他一枚茉莉形状的戒指。 关雪息发挥打破沙锅问到底的精神,要陈迹给一个解释。 “因为,”陈迹盯了他片刻,“你还记得高二上学期的国庆节吗?我偷亲你那次。” 关雪息:“……” 当然记得,陈迹坦白过。 “我忘了说,那晚你喝醉了,忽然靠过来时,我闻到你身上有茉莉的香气。” 第一次意识到心动。 第一次亲吻心上人。 都在那一缕若有似无的香气里。 是关雪息的气味,也是爱情的气味, 陈迹想他肯定是被蛊惑了,明明淡得几乎闻不见,却风暴般横扫了他的嗅觉——刻进身体,烙入灵魂,弥漫他一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