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陈仰出马。 陈仰往屋里走,他心里挂念着车划痕的事,没走三五步就后退到朝简面前:“车真不用我做漆?” “嗯。” 陈仰问道:“那洗车呢?” 朝简把最后一块蒿子粑粑吃完:“开回去丢楼下就行,会有人来取走。” 陈仰:“……行。” . 陈奶奶一大清早就去菜园子里摘了很多蔬菜,装了好几个袋子,全放进了后备箱里面。 草药不好塞就放车后座。 陈奶奶还把一个桶拎到了车里,底下铺着一层青菜,上面放着土鸡蛋,再用青菜压一层。 大部分鸡蛋是攒的,小部分是陈爷爷早上在其他人家买的。 陈仰来的时候,车里就一个背包,回去的时候满满当当的,都是老人的善意。 陈仰坐上车,余光隔着模糊的车玻璃瞥向院子,他又去看昨晚自己跟朝简睡觉的房间。 窗外有一棵石榴树。 枝叶被风吹着扫动的时候,是有那么点像有个人站在那里。 陈仰降下车窗,迎着细雨喊道:“爷爷奶奶,要是家里有什么事,你们可以给我打电话。” “随时都可以!” 两个老人挥手点头,车开出村子了,他们还在屋檐底下看着。 . 陈仰用手掌打方向盘,手指头往上翘着,他屏息开车,直到车子摆脱了掉进水沟的危机才说话。 “也不知道我的爷爷奶奶要是活着,现在会是什么样。” 朝简的手肘靠着车门,阖着眼漫不经心道:“身子佝偻,一头白霜,满脸皱纹。” 十二个字终结了这个话题。 陈仰的伤感因此烟消云散,他只是一时的有感而发。 家人在他的人生里占据的面积很不均匀。 如果亲情的总分是十,那四个老人是零,父母大概是零点2,妹妹是满分。 这取决于相关记忆的浓稠度。 副驾驶座上响起了悠长的呼吸声,陈仰转头一看,少年睡着了,他把车开稳点,慢慢的往医院驶去。 . 陈仰定位的是这里的一个县医院,车很快就到了目的地,他本想自己去的,没料到车刚停好,少年就醒了。 “你在车里等我就行。”陈仰说。 朝简径自解开安全带下车,陈仰见状只好让他跟着。 翻上去的指甲盖会带来视觉震撼,陈仰一次翻了三个半,他一进医院,四根手指就成了焦点。 有同情的,也有恶心的。 陈仰排队挂了号,拎着病历本找朝简,发现他身旁多了个氧气美女。 大厅里的人频频侧目,长得好看的站在一起,别提有多赏心悦目了,就算不是自己家的,看几眼也能心情愉悦。 陈仰心想,是很赏心悦目,他走近的时候,美女刚开始她的搭讪。 “帅哥,你要挂哪个科?” “可以上那边问的。” “只有你一个人吗,你这样子,怎么你家人没陪你过来?” 美女年纪轻轻的,眼神里散发着母爱。 朝简扫一眼她放在自己拐杖上的手,目光里是毫不遮掩的抵触跟冷意。 美女难为情的拿开手,她慢吞吞站起来,一脸“我竟然被嫌弃了”的怀疑人生样。 “一楼还是二楼?” 美女听到声音就立即坐回去,脸上扬起一抹纯净的笑容:“挂号吗?一般都是在……” 旁边传来一道男声:“就在一楼。” 美女闻声望去,是个瘦高男人,她又去看少年,原来有人陪着啊。 兄弟吗?长得不像。 那就是朋友。 而当他们站到一起的时候,美女就感觉到了那种插不进第三者的氛围。 敢情少了个字,不是朋友,是男朋友。 美女被真相打击的风雨飘摇,她冷不丁的看见了瘦高男人的手指,吓得不轻,母爱又出来了。 这也太惨了吧,真可怜。 所以不是他陪少年来看腿,是少年陪他来看手。 . 陈仰接收到了美女的羡慕跟祝福,他不明所以:“怎么回事?” 朝简:“不用管。” 陈仰带他去诊室那边,感慨的说:“像我们这类任务者,很难有情感生活。” 说没就没了,对自己都负不了责,更何况是别人。 朝简驻足:“你想谈恋爱了?” 没等陈仰开口,他又道:“还是要结婚?” 陈仰说:“都没想。” 朝简垂眸俯视他,半晌道:“可以想,找同类。” “算了,不现实,生命都没保障,哪有心思谈情说爱。”陈仰笑笑,“再说,我要是找个任务者媳妇,那她必须跟我同吃同住,做我搭档。” “现在我们在一块儿,默契也培养出来了,我没想过再去重新组队,加人进来的话,三个人……” 朝简拄拐走了。 拐杖敲地面的哒哒声既冷又沉,显露出少年人躁戾的情绪,犹如晴天下冰雹,来得毫无预兆。 陈仰把没说完的话咽回去,他困惑的捏住病历本,受伤的手指头一阵抽搐。 操。 陈仰骂了句脏话。 . 拔掉指甲以后,陈仰什么都不想了,身份号,康复院,任务,人生,计划,将来等等,全都死在了四片指甲之下。 陈仰摊在椅子上面,左手的中指裹着纱布,右手是食指,中指,无名指裹了一层。 他后仰头,后脑勺靠着椅背,眼睛闭着,脸上一点血丝都没有。 朝简坐在一旁看自己的左腿,一语不发。 “阿嚏——” 陈仰前倾身体打了个大大的喷嚏:“我好了,我们走吧。” 朝简跟他同时说话:“回去训练。” “什么?” 陈仰问完就反应了过来,他开心的说:“行,我会给你制定一个计划表。” “从双脚着地的站起来,到站半分钟,一分钟,两分钟……直到站稳了,我们再走。” 陈仰拍拍少年的胳膊:“我说个话,你看你能不能听进去。” “你的腿是心理原因导致的不能走,不如你试着去找引发这一切的人或者事,俗话说,解铃还须系铃人。” 朝简并没有接这个话题,只道:“从明天开始。” 陈仰点点头:“好。” 看来是听见了,没听进去。 陈仰不动声色的瞥了瞥少年的左腿,不想走,不敢走,不能走,这三者看似差不多,实际有很大的区别。 要找到病因,才能对症下药。 可少年明显不会说,陈仰曾经受过刺激,有心理阴影,多少能理解对方的逃避,他也不愿意把待在康复院的那三年多摊开,更不想去拾起自己选择遗忘的那些记忆。 每一幕都带着血的味道。 . 返程很顺,陈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