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岁啜泣着,重重地点头。 第36章 他画景燃 燕岁前后在澳洲呆了十天左右, 第十天,他收到了德国神经外科专家的回复邮件。 邮件中说,颅内肿瘤, 需要患者到医院来做脑部核磁共振。并且邮件中也提及,如果真如他所说,肿瘤与脑动脉非常近的话,那么他最好不要抱太大的希望。 在邮件的最后,还有一个预约医生的邮件地址, 请他在工作时间里发送邮件。 国外就是这样, 工作上以收发邮件为联系方式, 即便是看医生也是这样, 所以很多在外的华人抱怨,等我见着医生,要么痊愈了,要么投胎了。 燕岁认真地回复一封邮件道谢,然后按照预约的邮箱又编辑一封邮件发过去, 等待对方回复可以见医生的时间。 此时的景燃在国内已经呆不下去了, 每天发微信都在明里暗里的撒娇,说钟溯和他新的赛车手去长白山跑冰雪拉力赛了, 他什么时候能去找燕岁哥哥。 燕岁哥哥呢,也总算今天回复给他, 买机票吧,我在柏林等你。 - 德国孕育出了无数作曲家,从前燕岁在音乐和油画之间犹豫了很久, 然后得知, 无论管弦还是钢琴, 在校期间都有大大小小的演出, 燕岁退却了。 柏林同样也是高纬度城市,当然,纬度没有芬兰那么高。 一月末尾的气温很低,燕岁在机场叫了辆出租车。柏林的出租车大部分都是奔驰E系列,德系车闻起来都是一个味道,奔驰统一的内饰材质从E系列到G系列,都是这个味道。 燕岁窝在后座,给景燃发消息,说自己已经到了。 半晌没回,他便靠着车窗休息。 良久之后,车停在酒店门口,燕岁用现金付钱。原以为是酒店门童上前来帮他开车门,燕岁脚刚踩在地上,一句“Thank you”刚刚说出口。 “不客气。” 熟悉的声音,燕岁抬头,景燃扶着车门,“请吧,法拉利。” 燕岁:“你怎么比我先来了,你怎么不告诉我一声?” 景燃耸肩,绕去后备箱帮他拿行李,“前天刚好看见有航班,就过来了,我不想让你等我。” 嘭,后备箱被关上。 景燃把他行李箱立好,拽出拉杆,立于风中,“我有按时吃药。” “你好乖喔。”燕岁说。 天还是阴的,柏林的纬度和瑞典差不多,冬天干燥寒冷,光是从车里走进酒店大堂的这十几步路,20米每秒的大风就能把人脑浆吹出波纹。 风真的很大,进去大堂后能看见玻璃门外的街道上,有空的咖啡纸杯和袋子被吹在半空翻腾不休。 燕岁呼出一口气,“是我的错觉吗,怎么柏林比罗瓦涅米还冷?” 景燃看着他,“有没有可能因为你是从南半球过来的。” 说着用手一掐他外套,“这么薄一件羊毛外套,你怎么不干脆穿件风衣呢。” “不好看吗。”燕岁歪头。 “好好看哦。” 但也是真的冷,进去酒店房间的瞬间,燕岁整个人像是从冰窟窿里掏出来之后又被丢进温泉,骤然的冷热让他有些不适应。 景燃明白这种感觉,从前在漠河跑比赛的时候就是这样,下车之后穿个赛服,也不知道自己是冷是热。 他去卫生间给浴缸放水,出来之后燕岁高举一幅画怼在他脸上。 “嗯?”景燃拿过来,“玫瑰花?” “送你的。”燕岁说,“新年礼物。” 景燃又去看画,看了一会儿,“谢谢。” “不客气。”燕岁说,“奖励你好好吃药。” A4的纸,又裁进了画框,小小的一幅,一本书似的,景燃好好地拿着,“一会儿泡个澡,你忽冷忽热的,身体受不了。” 燕岁点头。 景燃已经转身走出两步,又站住,回头。 燕岁等着他说话,卫生间里哗啦啦地水声让气氛不那么沉默。 景燃似乎在挣扎,能明显地看到他瘦削的面颊上咬肌绷了绷。于是燕岁先一步开口了,“其实,我还挺想你的。” 景燃抿了下嘴,“嗯。” 房间的门被轻轻关上,燕岁望着门板,知道自己赢了。 于是带着胜利者的愉悦,脱掉外套,进去腾着温热水雾的卫生间,踩进浴缸里,慢慢躺进去。 那个落荒而逃的年度冠军,回到自己的房间后,愤恨地闭了闭眼。 景燃努力地呼吸了几下,以前人坐在赛车里,平均心率在165左右,所以他们懂得去调整呼吸。景燃让自己平稳下来之后,坐在床边的地毯上,又拿起画,端详起来。 漂亮的玫瑰,被放置在盛了小半瓶水的玻璃瓶里,窗明几净,远处有海。 一幅精致的画,应该被挂在某个庄园别墅里,有仆从每天去擦一擦,在每个阳光正好的清晨,庄园的主人端着咖啡、看一会儿玫瑰,再去吃早餐。 而不应该跟着一个没有赛车的赛车手。 景燃的指腹轻轻抚摸上画中的玫瑰,那不是娇艳欲滴的,而是盛放的,炙热的。 他慢慢低下头,时间是午后三点,柏林的天黑了。 外面下起了雨,雨幕潇潇。水痕顺着酒店房间的玻璃窗一道道地向下滑,年轻的赛车手没有开灯,他门外的人抬手犹豫了半晌,终究也没有敲下去。 明天下午三点,他们就要去医生的办公室,燕岁还是决定让他自己呆一会儿。 那幅玫瑰一直被景燃抱着,抱到深夜。燕岁在房间里叫了点吃的,他们住在不同的楼层,燕岁明白,这个时候他不能见任何人,不能听到任何话。 自己要坚强,景燃也要坚强。 这是一段属于自我的时间,在这段时间里两个人要独立且孤独地度过。他们要体面地去面对明天的一切。 所以燕岁吃了很多东西,他要拥有能量,足够强壮。 无论明天医生说什么、怎么说。 燕岁端起热牛奶,惨白的牛奶,一口一口,喉结上下来回地滚动,喝完。 雨声在侧,燕岁用纸巾掖了下嘴角,然后从窗边站起来。 他简单收拾了一下餐具,把它们摞在一起,然后抽了张纸巾擦干净茶几。 燕岁关上窗帘,从他的防水书包里拿出笔盒、速写板、素描纸。 一路颠簸,铅笔盒里的炭笔和铅笔断了个七八。燕岁拽过来垃圾桶,推开美工刀,一下下地削着它们。 他刀工了得,三菱铅笔的纹理漂亮,不多时,几支笔被削出指节长的笔芯。 燕岁把素描纸夹在速写板上,开始起型。 他的笔触坚定,淡淡的铅笔痕迹在纸上画着线条。每个美术生都被要求要能默出男青年、女青年,四分之三侧面、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