候响。 景燃说这不是发动机的声儿,他让汽配店老板把车升上去。 燕岁没再看了,也不知道为什么,他就是觉得景燃能修。 手里抱着景燃的外套和东西,然后……燕岁又回头看了一眼,景燃没在看他。 他就…… 从烟盒里,抽出来一根烟。 嗅了嗅,薄荷味的烟。 燕岁又回头,景燃还在看车。 燕岁不会抽烟,但他知道烟是怎么点的。 于是…… 咔哒。 偷偷点了一根。 里面,车升起来之后,景燃拍拍司机的肩,“你这车从异响到这儿,开了多少公里?” 司机说一百多公里。 景燃又拍拍司机,“兄弟你命挺硬啊。” 景燃指给他看,“皮带轮裂了,转向轴也断了,它是搭在轴上的,不是焊轴上,你这车开不了了,你要是今天非得走,去旁边租一辆吧。” 司机不太懂,就问这属于什么问题,为什么不能修。 景燃给他解释了一通,大概就等于人腿断了,皮还连着,你还想跑马拉松。 可司机说不行,他今晚必须赶路,他车里都是转经筒,要去拉萨送到庙里。 景燃看了一圈汽配店,撸起袖子来,“行吧。”然后刚想出去跟燕岁说一下这个事儿,可能要等久一点了。 刚出去,看见燕岁叼着烟。 也不知道怎么吸,由着它烧。 “我能解释的。”燕岁说。 景燃噗嗤笑了,“我帮他焊一下转向轴再换个胎,烟给我。” 说着,景燃走过去,把燕岁嘴里的烟夹下来,自己叼住,“真是乖乖宝贝,都知道帮老公把烟点上。” 第47章 (二更) 冈仁波齐 升降器把面包车降下来一些, 最稳妥的办法是整体换掉这个转向器,连带转向轴一起换个新的。但这司机无论如何都不愿意耽误一夜。 按照平时来说,景燃不会管, 因为开车是关乎性命的事情。 可司机送了一个转经筒给他,说,这是他的信仰,他如果死了,便是死在他朝圣的路上。 这让景燃有些动容。 接着就开工了。 景燃知道一般的量产车前桥都有一个能够承受很大负荷的工字梁, 景燃先检查了一下工字梁, 还好没有扭曲变形或是裂纹。但景燃也不敢贸然直接把断掉的轴再焊回去, 因为它会断, 那么肯定不是这司机打方向用力过猛把方向盘打成陀螺,他得先找到原因。 燕岁倒是很放心他,抱着外套在店里转悠。 看看玻璃水,看看防冻液。 “你这是紧急制动了吧。”景燃叼着烟,眯眼, “踩刹踩猛了, 你这卡钳都有点变形,急刹带大方向, 是不是?” 司机说:“是,躲一石头。” 景燃把烟夹下来, “给我个电焊。” 焊轴是个技术活,有时候在赛段上修车时间不够,维修工都是直接换个新轴。这位司机大哥的轴是脆生生地断开, 景燃要焊回去也简单, 但车这种东西就像齿轮, 一个咬一个、一个衔接一个。 他要焊回去之前, 要先解决卡钳,景燃拆下来,做修复。也就是打磨,把它磨回原来的形状。景燃又检查了一下前束,面包车的车架薄,他徒手就能掰。 穿个短袖,肌肉绷得死紧。洺/玙/戚/贰/幺/柒祈/柒玖/叁祈/ “行,其他没问题,梁是正的。”景燃接过店员递来的焊枪,然后看向燕岁,“出去等。” “喔。”他就退到门口。 弄完已经是夜里十一点多,面包车司机千恩万谢要给钱,景燃说没事儿,他们就继续进城。 转经筒给了燕岁,燕岁在副驾驶拨弄着。 “你看过《冈仁波齐》吗?”燕岁问。 “阿里的那座山吗?” 燕岁摇头,“电影,名字叫《冈仁波齐》,拍的是藏族的十几个村民,两千五百公里,去冈仁波齐朝圣的路。” “两……”景燃有点难以相信,“两千五百公里?是我知道的那种朝圣吗?一路磕头?” “嗯。”燕岁点头,“‘黑色的大地是我用身体丈量过’,藏族有一首歌就是这么唱的。” 景燃扶着方向盘,跟着导航,“这得走上一年吧。” “对啊。”燕岁摇着转经筒,上面是六字大明咒,藏传佛教的信徒们认为转经筒每被转一次,六字大明咒就被吟颂一次。诵经的次数越多,就越虔诚,可以解脱轮回之苦。 怪不得那司机说什么都一定要走,大约是信徒。 信仰是一件很神奇的事情,它让人们害怕犯错、谨慎地遵循教义,也让人们无所畏惧,任风霜侵袭。 导航显示快要到达他们歇脚的酒店了,景燃问,“怎么了?怎么忽然提这个。” “就是忽然想起来。”燕岁又转了一下,发出金属摩擦的声音,“藏传佛教认为冈仁波齐是世界的中心。” 车停了,景燃拉起手刹,“你想去看看吗?” “想。”燕岁说,“它是佛主的道场,信徒们认为环绕冈仁波齐转一圈,就能获得新生。” 景燃把他搂过来,吻了下他头发,“好。” 这一晚燕岁做了很多乱七八糟的梦,他梦见景燃不愿意进手术室,但他把景燃推进去,最后推出来一具尸体。 又梦见自己被拉去跟许卿耀做DNA鉴定,然后血液样本被潘绫鹿替换成许卿嫣的,最后许卿耀恼羞成怒拽着他一起跳崖。 光怪陆离,又醒不过来。 他被梦魇住了,梦里他一会儿十六岁一会儿二十六岁,最后梦境结束的地方,是海岸线。 一个青年在他头顶说,你画画好厉害啊。 燕岁醒了。 陡然睁开双眼吓了景燃一跳,“做噩梦了?” “嗯。”燕岁的双眼终于聚焦,“几点了?” “九点半。” 窗户的密封性不太好,窗帘一涌一涌地往屋里子掀。景燃在收拾衣服,昨天到酒店之后,让服务员洗了衣服烘干,他正在叠回去。 燕岁先坐起来,心跳还没平稳,然后在被子上爬到床尾,从后面抱住景燃。 “别怕了。”景燃说。 “嗯。” 景燃好像什么都知道,什么都理解。就像修车一样,景燃会先去排查损坏的原因,再着手去修理,这种程序是科学可行的,放在人类身上也是这样。 但现在的问题是,燕岁的原因是他自己,他自己是一条死路。 物理上、概念上的死路。 景燃只能放下手里的东西回头抱住他,“我爱你。” “别怕。”景燃顺着他后脊抚着,“川藏线、滇藏线、青藏线,终会相逢在拉萨。” “嗯。”燕岁闷声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