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凛受宠若惊:“您二位……听过我的名字?” 穆浩的母亲孟兰也亲切地拉着他另只手,说:“是啊,市局的冯警官前几次来探望我们,都谈到你,说你为了阿浩的案子劳心劳力,还差点把命搭进去,我们夫妻俩一合计,怎么也该来当面感谢你一次。” 纪凛更不可思议了:“冯队居然会夸我……我还以为他很看不起我……” 彭德宇拍拍他的肩:“老冯就是看着凶,心肠不坏,认真做事的人他都看在眼里。” “但他知道我……”纪凛及时咬住了唇,把差点脱口而出的秘密吞了回去,“……请您替我谢谢他的包容。” “要谢自己谢,有点出息,这么点小事就红眼睛了。”彭德宇大力揉了揉他的头发,“我还有工作,先失陪了,你们慢慢聊啊,有事再找我。” “诶诶,您慢走,耽误您时间了。”穆家夫妇客气地送走了彭德宇,关上门,拉着纪凛一同坐下,然后从包里掏出了一个鼓鼓囊囊的红包,“纪警官,这个你收下。” 纪凛还在扒拉自己被弄乱的发型,见此情景,立马往后退,连连摆手:“不用,您别客气,太见外了,查案是我的分内事。” “我们都听冯警官说了。”孟兰一脸慈容,化了精致的淡妆,却掩藏不住神态中的憔悴与疲惫,“你和阿浩是大学同学,他帮过你,你一直感激在心,所以为他的案子到处奔波,是吧?像你这么善良热心的孩子,我们怎么好意思让你白白辛苦,不给你补偿点什么,我们夫妻俩实在良心难安啊。” 穆长风也说:“你冒着生命危险查案,我们听说之后都特别感动,绝不能让你这样的好警察受苦受难。破案的事我们帮不上忙,想来想去,只能给你一点经济上的支持,你就当成是我们捐赠的办案经费吧。” 纪凛摇头推却:“换作其他警察也会这么做的,而且不止我一个人查案,大家都在帮忙。您二位如果非要给,那就送几面锦旗给咱们局里吧,能上新闻,给局里增添荣誉,我也能沾沾光。” 穆家夫妇互相商量了会儿,同意了这个提议,于是暂且收起厚厚的红包,说:“好,听你的。小纪,坐过来点吧。” 这声亲呢的称呼也将三人的距离拉近了些。 夫妇二人是做生意的,说不上大富大贵,但也小有资产,儿子又品学兼优,仪表堂堂,能力出众,毕业后仕途也十分顺利,从小到大没让他们操过心。 原本是人人羡慕的家庭,却在那个雨夜破碎得四分五裂。 老来失子,白发人送黑发人,对父母来说永远是最沉重的打击,即便时隔近一年,看到穿着相似警服、年纪也和儿子相仿的纪凛,夫妻俩还是忍不住悲从中来,没说两句就红了眼眶。 纪凛连忙递去纸巾,蹩脚地安慰:“叔叔,阿姨,都过去了。” 孟兰抹了抹泪,勉强挤出笑来:“让你见笑了,我就是太容易伤感,看个电视剧也能哭得稀里哗啦,阿浩以前总说我动不动就哭。” 纪凛怔了怔,垂眼掩藏住情绪,扯了扯嘴角:“他以前也这么说过我,我那会儿总被教练骂哭。” 穆长风闻言,突然想起来什么似的,手指着他:“原来阿浩说的就是你啊?” 纪凛倏地抬眼,呆呆地问:“他……提过我?” “对啊,他读大学的时候跟我们说过,有个同学体能跟不上,每次训练都落在最后,被教练骂哭。” “是我。”纪凛傻傻地笑道,“穆哥看我太可怜了,好心陪我训练,后来我体能就慢慢赶上了,没再被教练骂过,多亏了他。” 穆长风感慨:“一晃眼都好多年过去了。” “是啊,毕业后就没怎么联系过了……”纪凛眼中的光一点点黯下去,“最后一次跟他吃饭还是在毕业典礼那晚,后来他工作太忙了,每次约他都没时间,不知不觉就过去五六年了,谁能想到那是最后一次……” 他说到这儿,意识到这话不妥,连忙道歉:“对不起,叔叔阿姨,我不是故意的……” 孟兰轻拍他手背,安慰:“没事儿,以后来咱家吃饭,阿姨亲自下厨,你就当陪陪咱们老两口了。” 纪凛又惊又喜:“真的吗?不会打扰你们吗?” “有什么打扰的,自从阿浩走了,家里就冷冷清清的,如果你能常来,我们高兴还来不及呢,就怕给你添麻烦。” “不麻烦,怎么会麻烦。”纪凛鼻子一酸,正要答应,接待室的门突然再度敲响。 “纪队,你在里头吗?没有紧张到走不动路吧?那就给我开下门。” “……” 这嚣张又损人的语气,除了某位大少爷还能是谁。 纪凛磨了磨后槽牙,露出一个歉意的笑:“我去打发他走。” 穆长风抬手拦住:“这是度秋的声音吧?让他进来吧。” 孟兰露出笑意:“度秋也来了?这么巧,我们一会儿还想去找他呢,好久没见他了。” 听二人这么说,纪凛只好去给烦人的虞大少开了门,并赏了他一张臭脸:“有事?” 虞度秋今天穿了一身白,与他的发色十分统一,但再加上手里捧着的一束白月季,色彩上亮眼得过头了,宛如一颗上万瓦的巨型灯泡,存在感强得叫人无法忽视。 纪凛鄙夷地上下扫量他:“我怎么不知道你今天结婚?” 虞度秋莞尔:“好久没听到你的挖苦了,看来你今天心情不错。” 被人挖苦还眉飞色舞,脑子指定有点毛病。 纪凛懒得理他,回头对穆父穆母笑笑:“他带了花给你们,很漂亮。” “不,我是带给穆浩的。”虞度秋摇晃了下手中纯白无暇、明媚盛开的花束,“伯父伯母,我们一起去看看他?墓园离这儿不远,我还没去过呢,一直挺想去的。” 纪凛脸色微微一变,声音迅速沉下去,低声斥责:“去那里干什么?你别哪壶不开提哪壶。” 虞度秋毫不避讳,高声道:“这有什么,伯父伯母不会介意的,对吧?” 穆家夫妇无奈苦笑:“度秋就是这个性子,小纪,没事的,去就去吧,阿浩一定也想见见你们两个朋友。” 纪凛攥紧了拳头,看了看二老,又看了看一派坦然的虞度秋,最终慢慢松开手指,缓慢而沉重地点了下头:“……好。” 墓园距离新金分局约一小时左右的车程,虞度秋的两辆车慢悠悠地开过去,到的时候大约午后四点,日头没那么毒了,光线依旧明亮,一天中最温暖的时刻。 墓园位于市郊一片平坦的空地上,视野开阔,清幽雅致。现在不是扫墓的旺季,园内几乎没有人烟,一块块方正的墓碑整齐而安静地立着,目之所及,唯一的生命只有随风轻晃的常青绿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