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了个哆嗦。 梁烨挥退了周围伺候的宫人,沉着脸走到了她面前, “起来。” 卞云心拿着袖子胡乱地抹了把脸, 脸上的妆容有些发糊,她使劲掐了把大腿,扯着嗓子开嚎:“让哀家去死!” “起来!”梁烨骤然怒喝了一声。 卞云心的嚎哭声戛然而止,神色仓惶地从地上爬了起来, 干站着半晌, 捏着袖子擦了擦眼角并不存在的眼泪, 放软了声音道:“烨儿,哀家……真的知道错了, 你总不能这样一直将哀家禁足, 崔语娴那个老贱人已经死了, 咱们母子两个再也不用受她胁迫, 只要再除了谈亦霜那个贱——” 她对上了梁烨阴沉警告的目光, 恐惧之余又甚是委屈, “我们才是正经母子, 哀家听闻你连选秀都让她操持,甚至想娶她的侄女,你这样将哀家这太后置于何地?你都不知道外面传得有多难听!还说你跟小太妃不清不楚……” 梁烨听她尖锐的声音听得头痛,冷冷打断了她,“放你出去,你斗得过谈亦霜?” 卞云心一噎,攥紧了袖子道:“哀家是太后,她不过是个小小的太妃,只要我儿撑腰,哀家就算将她打入冷宫都使得!” 梁烨懒得跟她废话,只冷声道:“将你那些个不中用的死士都召回来,你这么多年都没杀得了朕,别再搅浑水。” 卞云心委屈又愤恨道:“哀家……哀家那是为了迷惑太皇太后的视线,若让她以为咱们母子连心,岂不是……岂不是连累你。” “你是怕连累你自己。”梁烨扯了扯嘴角,拽走了她手里还死死攥着的白绫,冷声威胁道:“再用这种小事来烦朕,朕就给你个痛快,扔去乱葬岗让野狗将你吃了。” 卞云心惊恐地打了个哆嗦,又不死心道:“烨儿,今日是除夕,哀家让御膳房做了你爱吃的,吃了饭再走吧。” 梁烨凉飕飕地瞥了她一眼,“朕最后劝你一句,别跟卞家的人有来往。” 卞云心这脑子打死都想不出这种话。 “……没有。”卞云心移开目光,下意识地后退一步。 “从前的许多事朕都记不清了,”梁烨的眼神阴鸷骇人,“你只管当你的太后,明白吗?” 卞云心讷讷地点了点头。 梁烨拂袖而去。 “娘娘。”门外的宫女赶紧上来扶她,被她没好气一把推开。 “太后娘娘莫气,陛下一听您的消息便赶过来了,可见心里还是有您的。”宫女细声细语地劝道:“奴婢听说陛下回宫后连口热茶都没来得及喝呢。” 卞云心红了眼眶,又愤恨地将手中的帕子扯成一团,带着哭腔道:“养不熟的白眼狼!哀家当初难道就愿意看着他喝白玉汤吗!当年他刚出生病得都哭不出声,还不是哀家日夜守着他一口奶一口奶给救活的!他亲娘亲老子来看过他一眼吗!谈亦霜那贱人不过是给了他口饭吃就让他当亲娘供着!我呢!没良心的东西!” “娘娘!慎言!”宫女赶忙一把捂住了她的嘴,“宫里人多眼杂,可不能乱说!” “都他娘的是心知肚明的事儿,崔语娴那老妖婆早死透了!后宫之中哀家最大,哀家有什么好怕的!”卞云心没好气地拧了一把她的胳膊,很没修养地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呜呜咽咽地哭了起来,“哀家不过留他吃顿年夜饭他都不肯……” “娘娘,那谈亦霜如今在后宫一家独大,当务之急还是要笼络住陛下的心。”宫女温声细语地劝道:“归根结底您才是陛下的母亲,至于先皇后是不是生母,那都不重要,您要振作起来啊。” 卞云心吸了吸鼻子,咬牙道:“你说得没错,哀家绝不能让谈亦霜那个贱人好过!她以为背后有谈家,哀家就没人可用了吗!去,将哀家的私章拿来!” —— 偏僻的荒殿里,梁烨坐在冷炕上鼓捣着自己的匣子。 “主子,你赶回来的太急。”充恒满脸担忧地望着他,“师父说过不能随便用那些功夫,这里没有那个什么玩意儿,对身体损耗极大。” 往常十几天的路昼夜不停压缩成七八天倒也合理,但只花了一天多便从南赵赶回来,在正常人的认知里属实匪夷所思。 梁烨恹恹地耷拉着眼皮,从匣子里摸出来了把戒尺,“老头儿喜欢这个,朕给他藏起来之后念叨了好多天,明日去吊唁时,偷偷扔他棺材里。” 充恒抽了抽嘴角,“主子,这恐怕不太好吧?” “朕动作快,不会被发现。”梁烨拿着戒尺在掌心拍了拍,又沉默了下来。 “主子。”充恒蹲在他旁边悄悄戳他肩膀,“你找到王滇了吗?” “嗯。”梁烨应了一声:“他还陪朕逛了集市,给朕包了饺子。” “啊?就这?”充恒大为不解,“那我也能陪你逛集市,给你包饺子。” “你懂个屁。”梁烨嫌弃地瞥了他一眼。 又沉默了下来。 充恒抓耳挠腮地围着他转,绞尽脑汁道:“主子,闻太傅肯定不愿意看见你为了他伤心,王滇要是知道你难受他肯定也跟着难受,你吃点饭吧。” 梁烨直起身子,嗤笑道:“你哪只眼睛看出朕难受了?朕好得很,没那小老头天天念叨朕选秀纳妃,轻松得很。” 充恒眼巴巴地看着他,肚子里咕噜咕噜地叫了起来。 梁烨没好气地拍了一把他的脑袋,“走,去吃饭。” “是。”充恒不着痕迹地松了口气。 但满桌子好菜,梁烨没动两口,只看着他吃,充恒知道闻太傅死了主子伤心,毕竟闻太傅虽然啰嗦,却也是从小教主子学问——尽管主子忘性太大,也没学进脑子里多少。 十七八岁正是胃口大的时候,他一边替主子忧愁着,一边风卷残云吃掉了桌子上的大部分饭菜,心想若是王滇在,肯定有办法。 等充恒喝完最后一口汤抬头,发现梁烨已经趴在桌子上睡着了。 充恒瞥见他颈间露出来了缕黑线,瞧着像是里衣料子上的丝线拧的,又忍不住疑惑地多看了一眼,就见藏在中衣里的枚铜钱。 一抓一大把的铜钱有什么可宝贝的。 充恒虽然纳闷,但他主子奇奇怪怪的爱好多了去了,也不差这一个,很不讲究地学着梁烨的姿势趴在了桌子小憩。 只要一点动静主子就会醒,好不容易睡着了还是不要——一道尖锐的信号声在宫外众多烟花爆竹声中格外尖锐响亮。 梁烨猛地直起了身子,充恒抓起剑破窗而出,“主子我去接消息!” 哨声信号响,边防必有大乱。 梁烨想起闻宗临终前的嘱托,心下一沉。 —— 南赵兖州,庆沧县。 桌子上的瓜果糕点摆得整整齐齐,街上传来了舞狮热闹聒噪的叫好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