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下子飙升,很难说是生气,还是紧张,还是难过。 “小冶,你怎么不回答我?” 苏冶仍旧没出声。 苏岚稍稍厉声,“小冶!” 苏冶的双唇终于动了动,说出的话却让苏岚的心揪成了一团。 “可是小姨,我确实对不起过很多人。” 苏冶喃喃自语着,手指自虐般隔着长裤抓挠着自己的膝盖。 生他的母亲苏韵。 接他出来的苏岚。 Oril一起努力的队友。 曾经对他寄予过无限心愿的粉丝们。 还有—— “我对不起席玙。” 苏冶终于把这句压在心里很久的话说出了口。 对手戏时的情绪,被季茹盛赞有层次,有深度。 是因为对苏冶来说,既夹杂了重逢的惊讶和不可置信,也夹杂了愧疚和紧张,甚至到了让他不敢去看席玙的眼睛的地步。 听见这个回答,苏岚脸上的表情稍微一松。 果然也有席玙那孩子的原因。 苏冶指关节微微泛白。 他怕自己再一次让席玙受到伤害。 苏岚叹了口气,重新搭着苏冶的肩膀。 这孩子总是想得太多,过多的心绪变成一个樊笼,把他禁锢在原地,哪里也不能去。 “可是小冶。”苏岚开口,说出最自然不过、任何人都应该能想明白的话,“对不对得起,不是你一个人单方面能判断的事情。” 苏冶终于重新看向苏岚,眼神困惑,又很小心翼翼。 苏岚很耐心地说着,“你不能代替席玙去得出结论,然后因为自己害怕,连机会都不肯给别人留出来一次。” 苏冶看苏岚的眼神很天真,也很明亮,又有些游移不定,让苏岚恍惚想起第一次见到苏冶的时候。 现在抱着双腿窝在沙发上的仿佛不是那个已经二十五岁的漂亮青年,而是多年前站在旧楼门前的那个孩童,安静地听着她的话。 “这样做,也许你对得起席玙了,但你对得起自己吗?” 苏岚轻轻捏了下苏冶的肩。 孩童的眼睛晃了晃,变回了二十五岁的漂亮青年。 苏岚叹了口气,犹豫了下,没有再多说。 总觉得说多了,小冶的脑回路可能一时半会儿处理不过来。 苏岚习惯性抬头,想看一眼时间,却没在四周墙壁上看到钟的影子。 她一边望着,一边回想起来苏冶住的这间房子总是很安静,除非她和沈萌来,或者苏冶练琴,不然平常总是有种静得过分的氛围。 “家里没有挂钟吗?” 苏冶慢慢回神,听着苏岚的话反应了一下。 “嗯?嗯...好像没有。” 苏岚叹了口气,“回头叫小萌买一个给你带过来,家里还是挂个钟方便点。” 沈萌在公关处理好之后就已经先行回去了,苏岚第二天也有工作,不能耽误太久。 她看了下自己的腕表,指针已经快要指向十二点。 “季茹导演那边不用那么快给出回复,你再好好想想,真的想好了再告诉我,我先回去了。” 有些事情,始终要本人自己去理清。 苏岚摆了下手,示意苏冶不用下来送。 临到门口,苏岚回头望了一眼。 苏冶就站在门厅里看着她,装潢精致的门厅像是一个画框,苏冶刚好被框在中间,深处入室柜上的花瓶里是一束淡紫色的插花,左手边客厅窗旁有一架立式钢琴。 苏冶身姿挺拔,笑容浅淡,长发顺着衣物纹理舒展,像一幅漂亮的画。 “小冶,你要想想,自己是为什么回来的。” 大门阖拢,发出沉闷动静。 苏冶侧卧着歪倒在沙发上,想着季茹刚才说的那句话。 手旁有一本书,深蓝色的硬壳封面,是他昨天下午一个人在家时看的书,还没有看完。 苏冶手指摸到书脊,随手拿过。 书内侧光秃秃的,没有夹书签。 苏冶想起来是那天看到一半后沈萌打电话过来,他随手放在了一旁,然后就忘了还有这么回事,也没来得及夹书签。 看到哪里了来着... 苏冶手指轻轻摸着书内页,大脑一片混沌,许多词句不成段地蹦出来,却难以组成一个完整的记忆。 他干脆随便翻到一页打开,翻到哪页是哪页。 有些东西,只要看上一眼,回忆会立刻浮现在心间。 苏冶的视线落在随机打开的一页上,慢慢阅读着上面的文字。 [真情流露意味着你不能保持内心的封闭。客观呈现的需要越是强烈,袒露出来的情感就越是刻骨铭心、厚重而强烈。]* 苏冶合上书,放在一旁,失神般地盯着天花板的顶灯。 光线强烈,刺得眼睛微痛,就像太阳一样。 直到视野边缘开始发黑,苏冶才恋恋不舍地挪开双眼,任由自己视线里满是细小仙尘般的金星乱撞着,一只手摸到压在自己后腰下的手机。 手机屏幕自动亮起,一排排全是微博的消息提示。 苏冶的手指无意识地动了起来,点开微博,习惯性却没什么实际意义地下拉着刷新界面,划拉了很久之后发现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点进了草稿箱。 草稿箱里,仍旧躺着那十几条自己刚才编辑好却没有转发出去的文本。 苏冶脸颊又开始泛起红来,却没有退出去,只是翻了个身,脸朝着沙发靠背。 蜷缩起的身体和靠背之间形成一个小小的空间,苏冶双手捧着手机,在那个小小的空间里任由自己面部发烫。 手机顶上源源不断地弹出许多提示窗口,苏冶耐心地一个个划走,好让被遮挡住的草稿箱完全露出来。 满屏的未编辑转发,每一条席玙的ID后面都跟着“可以。”这两个字。 简单易懂,苏冶忍不住悄悄想象着席玙转发这条微博时的表情。 又一条消息提示弹了出来,带着一红一绿两个话筒的小标识。 苏冶已经条件反射般,看也不看,直接手指往上划。 屏幕上的画面顿时一变,切进了来电应接的界面。 苏冶这才反应过来,手忙脚乱把电话扣在自己耳朵上,“您好,请问是哪位?” 电话对面很安静,要不是苏冶隐约听见一点缓慢的呼吸声,几乎要以为电话对面压根就没人。 深夜十二点,塔楼高层万籁俱寂,苏冶只能听见自己胸腔里一贯的小小振鸣音,和电话对面缓慢的呼吸声。 呼吸声有些低哑,苏冶很奇妙地联想到了雪天腾起的白雾。 这种吐息方式让他感觉有一点点熟悉。 那一点点熟悉无限放大,随着苏冶加快的心跳一起,在他脑海通感了一般变幻成一幕幕画面。 安静流泻出来的吉他solo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