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者看向苏青杳,眼底是沉默的惊叹。 苏青杳身形不长,但长手长腿,纤瘦的身材裹在大大的防晒衣底下,风一吹,轻薄的防晒衣勒紧就露出了细腰鹅颈的曼妙轮廓。 太阳毒辣,她的脸却没有分毫晒黑,现在也不过微微泛红。黑色的双眸清透明亮,侧过脸,长睫微颤,视线静静地落在远处。 鼻尖上一颗小黑痣,热气之下透着粉色。 她抬手指向北面灿烂的向日葵花田,朱唇微启:“那片是向日葵。” 小张记者踮起脚尖只看到一抹金色,好奇地问:“沙漠也能种向日葵吗?” 苏青杳点点头,带着她往向日葵田走去,一路上路过大豆地,西瓜地,各种蔬菜田,还有狼尾草田。苏青杳如数家珍,一一介绍。 植物种类琳琅满目,简直像在江南田间行走。小张记者从没想过,这副景象会出现在荒芜的沙漠里。 苏青杳耐心地给她讲解他们项目的基础原理,青葱手指插入土中,拔出一株土豆,发达的根系像棵茁壮的树苗。 小张记者听着她讲解,惊愕地点头:“那,社会上质疑最多的一点是,你们是不是用地下水来浇灌,会不会把地下水用完?” 早料到会有这个尖锐的问题,苏青杳笑了笑,走到绿洲边沿。仅仅隔着一公分的距离,杂草丛生的隔壁,就是漫天黄沙。 白细的手指带起一抔黄沙,风一起,黄沙随风散落。 “非原生沙漠地底有丰富的地下水,的确可以适当使用。但沙漠无法保水,才会导致水分蒸发更快。我们现在做的就是将沙漠土壤化,让土壤能够保水,改善沙漠环境,变得适宜植物生长。改善整片环境后,绿洲会越来越多,水资源也会随之丰富起来的。” 苏青杳声音柔和清脆,缓慢耐心地解答疑惑,到了最后一句,她脸上自然地浮现笑意。 小张记者好奇地问:“苏老师,你相信这片沙漠都会变绿洲吗?” “我相信,春风会吹过这片荒漠里的每一个角落。” 又一阵狂风呼啸而起,向日葵灿烂地朝向日光,大大的金色花托随风摆动。 记者惊呼一声,大帽檐草帽被风吹起。 苏青杳穿着运动裤,轻巧追过去,在狼尾草中找到草帽,缓缓走回来还给记者。 记者远远望着苏青杳的身形,等接过草帽,她犹豫几秒,关心地问她:“苏老师,你的腿是工作中受伤了吗?” 田垄间不平整,还没有察觉。等离远了,才发现苏青杳的右腿似乎有伤,走路微跛。 苏青杳摇摇头,眸间盈盈带笑:“不是,是小时候受过伤。” 这么漂亮的女孩子,腿居然跛了。 记者扼腕,惋惜地问:“伤很严重吧?” 苏青杳低头看向自己的腿,释然地笑:“不过是耽误了治疗。” 人是极能自我疗伤的动物。时间久远,她早就忘了当时的痛苦。 她只记得,的确非常疼。 只是最初再疼,也比不上后来旧伤复发的痛。 疼得浑身颤抖,心脏要炸开。她还要对着那人微笑。 下午六点,记者采访结束,也参观完了基地,太阳依旧热烈。 沙漠里的阳光似乎永不落幕。 基地接驳车到了,记者和摄像一起搭厂车回城。 苏青杳上了车,小张记者对她很好奇,坐到了她身边。 车子驶出基地,并入国道。国道笔直向西,直抵红色的夕阳,地面蒸腾起热气,路面的景象随着热气晃动。 苏青杳回头看向绿洲。漫漫长空之下,入眼是无边沙漠,满地荒凉。 漫天黄沙之下却有一道泾渭分明的绿色分界线,将整个沙漠土壤化实验基地圈了起来。 千亩绿洲中,全是他们沙漠土壤化改造成的田地,绿意盎然,种满了瓜果蔬菜。 恍惚间,仿佛来到江南。 基地负责人陈教授和各大院校,企业合作,通过力学原理,运用一种天然植物材料作为固化剂将黄沙改良成固沙保水的土壤。 苏青杳加入团队前,还以为这是骗投资的项目,直到一年前看见这片绿洲,深深震撼下,决定来到西北加入基地。 最近沙暴天气多,风声很响。苏青杳睡眠浅,昨晚没有睡好,头抵着车窗闭着眼休息。 客车缓缓远离绿洲,国道两侧的沙漠荒芜,寸草不生。渐渐地,沙漠地形接壤戈壁滩。零星的荒草点缀在砂砾之间,这是另一幅荒凉的景象了。 大概是平时工作太繁忙,太枯燥。关闭摄像机,车上人聊得不再是工作和研究,而是更私人的秘密。 车里人的八卦,从刘博士的前妻,聊到摄像师的肱二头肌,最后不知怎么的,来到苏青杳身上。 听到自己名字,苏青杳睁开眼,面无表情地看着车内众人,眼带疑惑。 小张记者笑眯眯地推苏青杳的肩膀:“到你了!” “什么?” “大家都在聊初恋呢。苏老师,你的初恋呢?” 苏青杳一怔,不知道怎么聊起这个话题。 心脏微微缩紧,她垂眸,浓密的睫毛盖住眸色:“我没有初恋。” 小张记者不信:“怎么可能!没有初恋,总有暗恋的人吧!” 暗恋的人。 被埋藏在江南水乡的记忆里,烟雨小巷中,她总是看见冷淡清隽少年的背影,默不作声。 苏青杳迟疑了几秒,眸里带着水光。 同事在隔壁排,突然笑道:“苏老师一定有故事!她现在也有喜欢的人!”他激动得好像发现了新大陆。 苏青杳无奈地笑笑:“现在不喜欢了。” 这是基地同事们第一次听到苏青杳的八卦。她来煌城基地一年多,除了到绿洲工作,做研究,少有的闲暇时间都宅在宿舍,深居简出,也极少和同事聚餐。 车上的男生们还想八卦桃色,只有唯二的女生小张记者,突然问了一句:“那你告白过吗?” “没有。”苏青杳想了想,蓦地自嘲一笑,“在外人看来,我们是陌生人。我没有勇气告白。” “怎么会这样呢?”小张记者好奇。 苏青杳看向车窗外。 戈壁滩一马平川,荒凉又开阔,血红的夕阳照亮了整面天空,映染在大地上,整条国道都变成了红色。 空旷荒芜,一望无际。“长河落日圆”这句诗,用来形容此刻的戈壁滩再适合不过。 苏青杳轻声说:“高二那年,我认识他。我们偶尔会在放学后一起看书。我们靠坐在墙角,他就坐在我旁边,不说话,但我心跳得很快,其实根本看不进去书。我暗暗地想,这是独属于我们两人的时光,也是我们之间的默契。寒假的时候,他送了我一只粉色的小卡包,亲手做的。我其实用不到,但还是很高兴,随身携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