庭的神色也渐渐凝住,他跟齐鸢默默地对视了一会儿,随后突然抿抿嘴,低下头去。 齐鸢见他明白了自己的言外之意,也别开了脸,脸颊和耳朵微微发烫。 “现在可以说一说京城的事情了吗?”他哑着声问。 谢兰庭轻咳了一下,随后道:“这里说话不方便。我带你去个地方。” 齐鸢听这话先握了下头发,见头发还半湿着,又看了看外面的天色。现在不知道是什么时辰了,这大半夜的能去哪儿? 谢兰庭已经站了起来,将椅子提去一边,另只手去拉他:“才刚戌时。我看店家忘记将熏炉给你了,怕你着凉,所以进来看看。” 说完又笑,语气轻松了一些,“江南数千里地,士子风流皆出此中,你这个大才子不看看反倒可惜了。” 齐鸢看他早有安排,也不再多问,匆匆将头发束起,又换了身衣服。待要出门,谢兰庭却含笑往他身上看了看,随后递了一顶帷幔过来。 齐鸢看着这东西愣了愣,这不是妇人出门用的帽子吗? 谢兰庭看他目露怀疑,干脆主动给齐鸢罩在了头上,随后端量了一眼,笑道,“戴着这个行动方便些。我们要去风月场所。” 齐鸢:“……” 齐鸢也担心万一遇到了刘文隽,到时候没法解释,点了点头,随着谢兰庭出了门。 金陵风貌,最吸引人者莫过于秦淮风月。 齐鸢所住的客栈离着秦淮河有些距离,一路往河边走去,路上所见的人却是越来越多。谢兰庭显然对这里很熟悉,带齐鸢从一条小巷中穿过去,随后带着他拐来拐去,等走出来时,眼前一亮,豁然开朗,竟已抵达了桃叶渡。 渡口处停了一艘精致画舫,四角悬灯,船舱阔大。此时舱外有几位黄衫姑娘,或抱着琴或手持笛子,正在船首张望什么。 谢兰庭带着齐鸢现身后,姑娘们眼神一亮,含笑候着两人上了船。齐鸢刚一站上船板,便闻道了熟悉的桂花香味。 谢兰庭笑道:“这条船名叫‘富桂’,因此常年熏着桂香。等会儿船开动起来,香味被风吹开,浓淡正好。” 齐鸢随他进入舱内,见里面放着一张八仙桌,上面摆着香炉、香盒和箸瓶,另有两坛酒和几样小菜。 “说话方便的地方,便是这里吗?”齐鸢摘下帷帽,看了看外面的几位声伎。 画舫不知何时竟已开动了,悄无声息地离开了岸边。而那几个声伎也在船首开始抚琴吹笛,并不往舱里来。 “她们耳不能闻。当然比隔墙有耳的客栈强。”谢兰庭拍开一坛酒,给齐鸢斟满,随后道,“毕竟我要跟你说的,可能与那位齐老爷的亲儿子有关。” 齐鸢在他对面盘腿坐下,听到这话倏然一惊:“什么?!” “京城的那位会制香,爱吃酒,曾跟人打赌,一口猜出了十二种酒名。脑子十分灵活,唯独学业上差些,连四书都记不住,如今在国子监靠别人代写蒙混过关。”谢兰庭道,“所以我猜着,或许他就是齐家那位不会读书的小纨绔?” 作者有话要说: [1],陆惟真的‘金在良治’,文池的‘云净天远’……其实俩人的赋,题目都应该是八个字的,比如陆的原本是“金在良冶求铸成器”为韵,为了省字数就只写半截了。 [2]“扬州有许多……京城,只你一个”的本意,应该不难猜吧 第69章 秦淮夜游 京城里的竟然是小纨绔?! 小纨绔没死?! 齐鸢狠狠倒吸了一口冷气, 张着嘴巴半天合不上——所以自己是与小纨绔换魂了?! “你确定是他?”齐鸢起初还有些提防,然而此时, 他哪能不明白谢兰庭知道的远超自己想象, 如今他也无法再掩饰自己的急切,忍不住连声问道,“若真是他, 为什么他不回扬州?伯府里的情形他如何能应付的了?” 齐鸢在这边开不了路引, 离不开扬州城。但京城里的“自己”却是早就有了生员身份,可以自由行走天下的。 小纨绔从小娇生惯养, 哪能受得了伯府里的规矩。他不会想到回扬州找自己亲人吗? 谢兰庭听到这, 倒是忍笑了一回:“这位小少爷怎么会不想回来?他人小鬼大, 都偷偷摸摸跑到通州去了。” 齐鸢的一颗心被高高吊起, 一眨不眨地望着谢兰庭:“那后来呢?” “后来在船上被抓了。”谢兰庭想到手下的汇报, 也觉得滑稽:“这孩子有几分聪明,但是太倒霉。那天驸马也要出逃,忠远伯府跟驸马的巷子紧挨着, 俩人坐错了马车。因此兵马司的人去抓驸马时,错将他逮了回去。” 齐鸢:“……” “这位在通州驿哭哭啼啼好几日。后来不知道为什么, 自己又回国子监读书去了。”谢兰庭道,“依我看,他在京城虽无根无萍,倒也吃得开。国子监里学风清正。他又与国公府的三公子走得很近,有这位给他撑腰, 谁敢欺负他?” 谢兰庭捏起酒杯,轻轻嘬了一口, 随后道:“倒是你, 如今齐府正是艰难盘错之际, 你若行差踏错一步,齐府上下几十口人怕是要完。” “我不明白,”齐鸢的思绪拉回,皱眉道,“齐家只是小小香户为什么会到这种地步?钱知府与齐家有什么过节?” 谢兰庭听到这里,神色迟疑起来,看了齐鸢一眼没再言语。 齐鸢心里一凉,确信了自己之前的推测——钱知府对齐府虎视眈眈,应该是跟阉党利益有关。谢兰庭显然是知道,但又不方便透露給自己。 齐鸢并不奢望谢兰庭做到这种地步,他只是不明白,如果就因为几幅字画,至于吗? 这个问题显然是干想不出来的。 齐鸢忍下疑惑,举杯先向对面的人表达谢意:“多谢大人点拨。” 谢兰庭颔首,与他同饮了一回。 齐鸢虽没怎么参加过宴请,但也知道要吃会儿东西才好继续聊天,于是闭了嘴,静听着船首丝竹声声,陪着谢兰庭用饭。 这一席的饭菜别致却又十分怪异,嫩绿的茼蒿吃到嘴里有羊肉味,鸡腿却又是蘑菇做的,也不知那厨子使了什么花招,让人完全看不出想不到。 齐鸢吃得满脸怀疑,只觉每一口都不是自己以为的味儿。谢兰庭显然是吃惯了的,见他这样不免使劲笑了两回。等齐鸢有点恼羞成怒了,这人才止住笑,讲那假鸡腿是用蘑菇用高汤和豆腐煨的,鸡蛋是用山药煮熟捣碎,加了东西后又蒸透,外面裹了皮的。 齐鸢听他讲明白了,又重新挨道菜试吃过去,这才品出了其中味道。 唯有一道雪白的蟹鳌,谢兰庭不肯讲,让他自己尝。 齐鸢狐疑地夹了一点,舌头轻轻抿开,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