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自己的声音在问她:她从前,叫什么?” “眉泠,薛氏眉泠。” *** 罗袖很快就被押了下去,齐敬堂凝目于案上的纸张,手指虚虚点过那墨迹未干的两个字,就仿佛,近在咫尺地描摹着她的眉眼。 “眉泠。” “眉泠。” 他在心里一次次念着她的名字。 柔中带刃,顺婉中却藏着一点子锋利,一如她冰肌玉骨般的人。 真好。 他被她骗了已近三年,然而得知真相的那一刻,脑中所想心中所念的却唯有这两个字,真好。 真好,她还活着,只要她还活着。 这一次,他再不会把她弄丢了。 很快有关薛眉泠这个名字的资料,便被呈递到他的公案之上,因着是闺阁女子,这并不详尽的资料上所记载的大多是她的祖籍、家族、父母、兄长,以及外人口中一句“少有绝色,早悟颖慧,碗顺温良“之类的评价。 后来,随着深入的调查,送到他案上的资料越来越详尽年,具体。 他一一读过,看过,想象着她少时的模样、经历,又想起她从前言语中透露的种种,想来薛家蒙难之前,她曾拥有一个十分美满的孩提时光。 那些资料,他一页也不肯漏下,哪怕与她的关联甚少,只是庭院中曾植过的一些草木,从亦能从那些字里行间中窥见她幼时光阴的一角,一页,一个句读。 读到“薛府世代书香,子女皆三岁启蒙,藏书浩如烟海。”他便想像着她仍是孩童时候,握着稚嫩的小手捏着笔豪,一笔一画学字的模样,或是在先生讲学时睁着水汪汪的醒目仔细聆听,或是偶尔惫懒时悄悄打个秀气的小哈欠,恰被先生瞧见,羞窘怔愣地掩面垂头。 读到薛父偶尔一篇小记提及“吾女初长成,皓面朱唇,引儿郎竞相瞧,吾驱之。”他便自这短短几句,想象着薛父见女儿被偷瞧又自豪又恼恨的情景,知他得父亲疼爱喜欢,却也嫉妒那些幼时便以窥探她的儿郎。 或是一句“薛府园林精巧,移步换景,圆中植兰花甚广,其间设一秋千,花藤攀缘其上,供儿女完乐。”他眼前仿佛是她衣香鬓影,荡在那秋千上,笑语嫣然的模样。 那些他不曾参与的岁月,他终于从这些细密的字中,得了几分圆满。 像是冥冥之中有某种指引,很快圆石所派的侍卫顺着周念仪提供的文书,渐渐找寻到了南枝的踪迹,得知她踪迹的那一日,正是立夏,韶光脉脉,将整个院子都映得明媚、温和。 他正坐在案后,读她在少时宴会上所作的一句飞花令。 恰此时圆石进来回禀,日光里齐敬堂的眉眼显得沉静温和了许多,有种劫后余生的满足感。 “她在哪儿?” “杭州,通判府。” 作者有话说: 第36章 烂桃花 初夏的清晨, 曦光和煦但并不炽烈,将水面映得浮光跃金。 忽而飘在水面上的浮飘剧烈抖动了几下,原本靠在藤椅上的南枝站起身, 拉动手中的鱼竿,“哗啦“一声, 水花被摇动的鱼尾摆起, 钓起来的正是一只肥硕的青鲤。 南枝一时有些自得, 朝身旁的丁香眨了眨眼, 徒手握住那滑腻的鱼身, 扔进一旁的木桶里。 丁香忙弯下腰数着木桶里的鱼:“一二三四……姑娘可真厉害!” 南枝对今日的成果也甚是满意, 摘下遮阳的斗笠, 只留了最肥硕的一条, 其余的又尽皆又放回湖里。 丁香提着水桶,两人一路往回走,和风煦暖, 吹拂在人面上, 有种被抚摸的亲厚感。 丁香看了一眼木桶中不同的鱼,咂了咂嘴道:“待午膳时候,让厨房给姑娘做碗鱼羹吧,这青鲤肥硕,定然鲜美!” 南枝回头看她一眼,有些好笑:“我瞧着是你这小馋猫想吃呢!” 丁香遂吐了吐舌头。 南枝转过头来, 拿帕子擦了擦额上沁出的细汗。 阳光下少女肌肤如雪, 唇瓣嫣红, 耳上的青玉坠子晃了几下, 莹白的颈上投着淡淡的光影, 发丝盘起在脑后, 一只白玉簪束着,边簪一朵小小的青色绢花,清丽婉约的气质,明明淡雅不争,却让人看得挪不开眼。 以至于谢兴文走到面前时早已看失了神,原本准备好的话,到了嘴边却笨嘴拙舌起来。 南枝一抬头,瞧见不远处的谢兴文盯着自己瞧,顿时有些愣怔,微皱了眉头,驻足屈膝行一礼:“谢公子。” 谢兴文意识到自己的神态,忙回过神来,回道:“林姑娘。” 说起来,南枝那时一路南逃,最终落脚在离家乡不远的杭州府。起初只以新丧的寡妇自居,在衙门附近赁了个房屋,往酒楼客栈做些点心、糕品一类的售卖,加上原有的积蓄,日子过得十分富余。 可是到底女子独居招人眼,后来有家酒楼的掌柜,见她所做的糕点十分好卖,便半逼半哄地要以低价买入配方,南枝不肯听从,那掌柜便有意栽赃污蔑,使南枝惹上一场官司。 因这一场官司,才遇到了杭州府的通判陆慎柏,是父亲从前在官场上的故交,因而得了他的庇护,之后只以表小姐的身份林湄寄居在陆府,日子倒也过得十分平顺。 后来她以手中银两开了间糕点铺子,又雇了个忠厚的掌柜,铺子慢慢做起来,进项很是不菲,除了能供己用,还时常往陆家长辈面前送些礼物以表谢意,才算安心。 日子也渐渐悠闲自在起来,只是这些日子她却因为这谢家公子添了些烦忧。 她知道这谢家公子是陆夫人替二女儿相中的夫婿,因此一直有意避嫌。却哪知一次偶然在园子里的碰面之后,此人却待她越发殷勤。南枝已不是懵懂少女,自然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她寄居在陆家,并不想惹出事端来,因此自那日后,她特意让丁香打听着,只要这谢家公子来陆家做客,她便躲在屋里避着,哪知今日却漏听了消息,撞了个正着。 对方是客,南枝不好不理,便道:“谢公子可是来找大公子探讨科举之事的?他今日应是在府上的,我要去给府上老夫人请安,便不耽搁谢公子了。” 说完便抬步欲走,谢兴文见她要走,一时有些着急。 他这几个月数次来府上,却总不见她,如今好不容易才见一面,哪舍得她就这样走掉,道:“那正巧,我数次来府中,却不曾拜会长辈,很是失礼,不如此时和林姑娘同去。” 南枝见他执意纠缠,只好沉着脸色将话与他说明白:“谢公子,我并不是什么姑娘,已然嫁娶过,如今孀居,蒙陆家不弃才得以安居,未想过再行嫁娶之事。” “我……我并不会介意,至于伯父伯母那,我会与他们……”谢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