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两鬓头发,换了件略厚实些的衣衫出门。 * 傅沉欢坐在前厅主位上,他未用布条覆住眼睛,黑白分明的凌厉凤眸虽不复往日锐利,但仍凛冽逼人,纵使眸心失焦,却丝毫不损减他迫人气度。 雪溪坐在他下首,面色平静,又重复了一遍:“王爷,小妹已经歇下了,她尚在病中还未痊愈。况且如此深夜相见,也于理不合。” 傅沉欢没说话,霍云朗先冷笑道:“瑜王殿下未免太矫情了,我们王爷已经亲自来访,你家师妹便是歇下了,叫她起来拜见王爷又有何妨?难道她病的起不来身?况且这满堂的人在此,又非私相授受,何惧男女大防?” 傅沉欢拧眉:“你何出如此多废话。” 霍云朗立刻正色:“瑜王殿下别推辞了,即刻将你师妹请出来。” 雪溪抿唇,望向端坐在主位上的男子,实在看不透他究竟有何贵干。 但无论如何,这样深更半夜兴师动众,目的只是为了见一见一个姑娘家?见过之后呢?这样位高权重的人,不管他想要什么,根本不用使出怎样的手段,就能让他们所有人反抗不得。 “王爷远道辛苦,小王本不该推辞,只是师妹稚弱纤纤,恐承受不住王爷的威压。小王斗胆问一句,可是师妹今晚的施救手法有何不妥,伤了王爷贵体?” 雪溪尽力把话说得诚恳,“若是如此,小王愿意替她承受责罚,还盼王爷念在她心地善良,年纪又小的份上,不要与她计较,宽恕她一二。” 傅沉欢半阖的眸微转,漆黑沉静的目光落在他身上。 他的目光并不锋利,举重若轻。不必说什么,也无什么动作,只这样轻轻一眼,就让雪溪感到浑身发寒。 “雪溪。”傅沉欢慢慢开口,声音低哑清冷。 他语调有一种奇异的慢条斯理,一字一顿,仿佛细细咀嚼这个名字,令人辨不出其中情绪。 “本王没多少耐心。你不肯听,倒也别的方法。” 他道:“强闯虽失礼数,但本王并非君子。” 雪溪心中发麻。 无需血腥残忍的威胁,这样不轻不重的一句就已经足够让人战栗。 他硬着头皮站起来,弯腰拱手:“王爷,雪溪虽然在夏为质,但并非此身便奴颜媚骨。王爷这般阵仗,教我如何能放心将师妹带出来?若为一己之身,便置一个弱女子的安危于不顾,将其陷于危难中,实非我辈所为,恕雪溪实在难以从命。” 傅沉欢平静道:“好。好骨气。” 他淡声,“你父皇母妃将你教的很好。” 雪溪不知他为何说的如此突兀:“王爷,这与……” 傅沉欢语气冰凉,“在夏为质,心气甚高。这就是北漠的诚意,看来本王也无需太过当真。” 雪溪看着傅沉欢慢慢站起,面无表情抽出腰间长刀。 那刀身冰冷沁寒,一经亮出,整个前厅的气息都变得微妙。 傅沉欢手下一干人等毫无反应,该什么表情还是什么表情。就像没看见摄政王拔了刀,连个出来劝一句的都没有。 雪溪这边的管家与随从却变了脸色,忙抢着上前仓惶求情,“王爷息怒啊——” “你们下去,退下。”雪溪挥手不让他们靠近。 他倒有些骨气,站在原地并未后退,依旧直视傅沉欢。 他并未露出恐惧神色,言辞依然平静:“敢问王爷,我究竟犯了什么杀身之罪,王爷赶着话便要出处决我么?” 傅沉欢勾唇,露出一个森冷的笑来。 许是他神色冰冷而沉郁,看上去,竟真有丝丝仇恨的错觉。 他横过长刀,刀身轻薄而雪亮,寒光凛冽,只一眼便知其锋利无比。此刻那尖端已指向雪溪咽喉。 傅沉欢道:“本王有很多杀你的理由。”只是他不知晓,他也没必要告知他。 话音落地傅沉欢长刀递出,气势与力道都不是闹着玩的——是真的无所谓雪溪顷刻间断送性命。 他带来的人都面无表情的沉默着,偌大的前厅,转眼变成了阴森冰冷的刑场。 “住手!” 忽然斜里抢出一道声音,娇糯清脆,有些不稳显得虚弱,但也瞬间打破大厅中死亡一般的寂静。 话音刚落,黎诺已然冲过来,张开双臂挡在雪溪面前,“等等!——你别……” 这声音…… 这声音。 傅沉欢仿佛被定住,动弹不得。 或者说,早在这道声音刚刚响起的那一刹那,他已经被夺去呼吸。 神思尚未完全反应,身体却比脑子更快,递出的长刀骤然停在半空中,再不敢寸行一步。 他整个人,就这样手足无措地僵硬在原地。 眼前依旧一片茫茫的白,约莫能看见些光影。可就算没了眼睛,他仍然拥有过人的耳力。 他苍白的薄唇无可抑制的翕动颤抖。 他能感觉到横亘在他和雪溪中间的小姑娘:她双臂张开了怎样的角度,护着身后男子;呼吸又是如何轻微急促,眉目焦急;甚至她的目光落在他脸上、她熟悉的令人心碎的气息、她以什么样的姿态仰头望着他。 傅沉欢怔怔地,巨大的惊痛狂喜令他一丝声音也不发出。 “我们……我们有话好好说好不好?” 她望着他小声商量,“不要、不要动手……” 黎诺看着傅沉欢,心下五味杂陈。她躲在后边听了一会儿,知道傅沉欢此行目的并不是要杀人灭口,而是要见自己。 她心乱乱的,更没有做好面对他的准备,本不想出来。可看雪溪根本招架不住傅沉欢,心中开始反复犹豫。 直到见傅沉欢抽出长刀,那样子可不像开玩笑,她哪里还有时间犹豫思索,再慢一点,雪溪恐怕真的会丧命在他刀下。 虽然脑子一片空白的冲出来,但黎诺并不后悔:她已经对不起一个人,心里很不舒服了。不想再因为自己,搭上对另一个人的愧疚。 此刻,站在傅沉欢面前,她紧张,恐惧,内疚,全部揉作一团。 “拜托你先、先把刀收回去……好么?” 黎诺问的小心,傅沉欢的神色让她心中也很不是滋味——他茫然的几乎像个孩子,漂亮的凤眸微微睁大些,仿佛想努力看清她的脸一样,苍白的嘴唇颤抖,眉宇间的痛苦几乎无法用言语形容。 她知道,他对她用情那么深,不可能忘记她声音。现在骤然听到一个一模一样的声音,如何能不震惊。 黎诺舔舔嘴唇,试探着伸出手,想去推开那静止在半空中的刀身,却还没碰到—— 傅沉欢手掌一松,长刀“咣当”一声掉在地上。 他如同一只僵硬的木偶,被线牵引着,机械地向前两步。 毫无质疑,更无犹豫。 他一字一顿,缓缓念出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