顿了下来,抬眼问他:“我还说过什么?” 景泰蓝警惕地往后退一步,摇头:“我们不熟,没说过几句话的。” 容衍转着手里的匕首,挑眉:“小崽子,骗起人来一套一套,这会跟我说不熟?” 景泰蓝小身子一抖,连忙撇清关系:“真不熟!皇——祖父被刺之前我们连话都没说过!” 听到“皇”字时,容衍心头一跳,突然就没兴致问下去了。 他身体往后仰去,垂眸望着被自己削磨光滑的翠竹,已经有了笛子的模样。 景泰蓝小心翼翼觑着他,不知他怎么突然不说话了。今天的容衍让他有些害怕,就像他无数次在皇祖父身边看到他时的样子。 他往前小小地蹭了两步,试探般地问道:“你不开心吗?” 容衍抬起眼皮懒懒睨了他一眼:“你不开心?” 景泰蓝犹豫开口:“开心。”说完又愁眉苦脸:“可是我没有用,你说过无用之人是会被丢弃的。” 原来今天一直闹别扭是因为害怕被丢弃啊。 容衍心中一动,那一刻他说不清自己心中是什么感觉,景泰蓝的话剖出了另一个他不愿承认的自己。 他在成型的竹笛上刻下自己的字,垂眼在心里道:我不怕。 -------------------- 作者有话要说: 别怕别怕,统领三千绣衣史的容大人你怂什么! 第21章 找到坤草回家时,已是三日后。 落日如流金扑洒在竹楼上,远远便有笛声悠扬传来,是一曲江南小调,景泰蓝趴在门口写容衍给他布置的算数,眼尖见到宁长风便把笔一扔,小旋风似的扑过来。 宁长风一把接住他,将他抱起来。 “阿爹你可回来啦!”景泰蓝眼泪汪汪向他控诉容衍的“暴行”,却被宁长风弹了个脑瓜崩儿:“让你做功课是为你好,尽会偷懒耍滑。” 话虽这么说,却也没把他放下,而是抱着进了院子。 景泰蓝揉揉额头,撅起小嘴想道:他才不要读书认字呢,他要在山里做个野小孩。 “回来了?”容衍放下竹笛,帮着他卸下货物。 “有些重,你帮我烧水去吧。连着几日未洗澡,一身的臭味。”宁长风让开他,作势闻了闻身上的衣裳,笑着说道。 容衍也笑了,边往灶房走边道:“水是热的,我给你拿套衣裳去。” 洗完澡神清气爽。宁长风没让容衍做饭,而是自己将猎来的野山鸡合着山里采的野菌子一锅炖了,那叫一个鲜香味美,馋得景泰蓝连干了两大碗饭,连容衍都多夹了几筷子。 饭后借着油灯检查过景泰蓝的功课,这才洗漱睡下。 竹楼内陷入静谧。 景泰蓝躺在床上,小手指攥着被角,翻来覆去睡不着。 “吱呀”一声,房间门被打开,他像受惊的兔子般坐起,看到熟悉的身影后才放松。 “阿爹。”他揉着眼睛,假作被吵醒的样子。 小孩子的动作哪能瞒得过宁长风,他走到桌边点亮油灯,将端来的野桑葚放在桌上。 “给你带了点山里的果子,来尝尝。” 景泰蓝圾着鞋下床,坐在长凳上拣了几颗便不吃了:“我吃不下啦,留给阿父吃。” 他人小,心眼却不少。知道宁长风在意容衍,便会刻意以这种方式讨好他。 宁长风粗心惯了,若不是被提醒恐怕都想不到这一层。 不知什么样的环境才能养出这么敏感的孩子? 他拣起一颗最大最紫红的桑葚果喂到景泰蓝嘴边:“给你阿父留了,这是专门给你的。” 熟透果子的鲜香气息萦绕在鼻端,景泰蓝鼻子耸了耸,试图将它推回去:“那你吃——唔——” 趁他张嘴的空隙,宁长风一把将桑葚果塞进了他嘴里:“吃吧你,这东西我在山里都吃吐了。” 酸甜的汁水爆裂在口腔,景泰蓝还没反应过来,就被自己“咕咚”吞了下去。 好吃。 听宁长风这么说,他终于不再收敛,没一会儿粗瓷大碗里的桑葚就下去小半层。 看着小鸡啄米似的小孩儿,宁长风内心一时有些复杂。 “景泰蓝你记住,你是我们家的一份子,不是谁的附属品,更不需要讨好任何人。” 烛光下小孩儿抬起脸望向宁长风英俊笔挺的眉眼,目光怔怔。 …… “回来了,叫我好等。”房门轻响,容衍从床上坐起,昏黄灯火照亮室内一隅。 “嗯,掉金豆子呢,才睡着。”宁长风脱了外裳,躺进被窝里,满脸无可奈何。 其实小孩子的泪腺连着大海吧,怎么哭起来无穷无尽的呢。一边哭还要一边抽抽搭搭让他保证永远不抛弃他。 宁长风又气又心疼,不知道三岁多的娃娃哪来那么多心眼子,一哄便哄到大半夜。 其实也不算哄,就是景泰蓝哭,他在一旁陪着,后来哭着哭着娃自己睡着了,他才偷偷离开。 身边响起低低的笑声,接着容衍便欺身靠近,呼吸拂在他耳边,痒痒的。 “我可听见了,你还喂他吃桑葚。” 他这话说得轻柔,尾音扬起,像把小刷子在心头轻轻一撩。 宁长风捉住他的手,咂摸着话里的意味,挑眉:“小孩子的醋你也吃?” 容衍笑了笑,昏黄灯火映着他的眉眼,眼中满满当当一个宁长风。 他开口,嗓音温温沉沉:“我若说是呢?” …… 第二日,宁长风带着找到的坤草去了张生华家。 “谢天谢地可算找着了,大恩不言谢,往后若是有任何我能帮得上的,定在所不辞!”捧着那几株药草,张生华就差给他跪下了。 自古以来女人生产便是走鬼门关,更遑论胎位不正。张生华为了爱妻四处奔波求药,宁长风此举无异于雪中送炭,叫他怎能不感激。 “别说这些。”宁长风挡住他还要喋喋不休的话语,从牛车上拎下一只笼子,里面是两只白乌鸡。 “把这个也拿进去。我不大懂这些,乌鸡应当也是能给妇人补身子的。” 张生华眼睛都直了。 这可是对产妇大补之物,纯正的野生白乌鸡那可是银钱都买不着的好东西! 他拎着鸡笼喜上眉梢地进去了,不一会儿拿着张契单出来给他:“这是前段时日我师傅买你那蛇皮和蛇胆的银两,一共三千两整,因数额太大便给你在平安钱庄开了户,往后你要用钱拿这契单去取便是了。” 说这话时张生华的语气都在抖,他这辈子还没见过这么多银子。 三千两,足够普通人家在鹿鸣镇好吃好喝几十辈子了。 宁长风也震惊了一下,但他素来沉稳,少有失态的时候,面上是看不出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