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如玉的脸上似乎也生了暖,墨色的眼底翻起层层烟波。 宁长风踏入房中的脚步一顿,呼吸也跟着静了静。 他永远为这样的容衍着迷。 “回来了。”一句不能再寻常的问候,宁长风心绪复杂地回神,在他对面坐下。 桌上用炉火煨着一锅鸡汤,他顺手给容衍打了一碗,问道:“等多久了?” 容衍:“你走后不久我便醒来了。” 那就是等了一下午。 宁长风没说什么,恰好饭菜端上来,他饿了一天,便开始干饭。 末了还要盯着容衍把鸡汤喝完。 以往和他在一起时,容衍的肠胃都没有差成这样,一点小小的汤食喝到最后竟然吐了。 宁长风面色铁青地搀着容衍,输入异能安抚着他被长生蛊搅弄得不断抽搐的五脏六腑。 “这蛊虫不喜熟食,不吃便是了。” 容衍拍拍他手,撑着案桌一角站起,拒绝了落无心递过来的玉露丹。 “我去管皇帝要解药!” 宁长风抽出腿间匕首,这就要往外面冲,被容衍双臂拦住抱在怀里,仍然气得胸膛上下起伏不已。 “好了好了,不气了,不气了啊。” 容衍双臂环抱着他拍了拍,低低哄道:“现下我感觉好多了。你不是不想打仗么,皇帝要是突然出事天下要大乱的。” 宁长风蓦地顿住:“你是因为这个才——” 一直隐忍至今? 容衍拍在他背上的手顿了顿,片刻后,他听到宁长风艰涩的嗓音响起:“是因为我吗?” 因为我让你善良有软肋,让你多受了这么多折磨痛苦。 本不至于此。 “不是。” 这次容衍回答得斩钉截铁,他的手掌落在宁长风的后脑上,温柔且坚定。 “不要胡思乱想,长风。我做的所有决定皆是心之所向,你无需有任何负担。我生下来便生活在黑暗中,骤然遇见你,便犹如一束光照亮我的生活,我不敢奢求这束光永远不离开我,可这束光当真没有离开我……这就够了。” 他叹息一声,将脸埋进了宁长风的脖颈里,温热的呼吸轻微颤抖。 宁长风任他抱着。 良久,他僵硬的身体才缓缓放松,回抱住了怀中的躯体。 落日余晖缓缓西移,直到隐入地平线,夜幕渐渐落下,落无心轻悄悄掩了门,将在门口探头探脑地景泰蓝捂嘴抱走了。 “长生蛊是南越来的一种蛊虫,最初源自越女之间流行给情郎中的一种情蛊,后经大祭司改良,变成了如今可致幻、可成瘾、可控制人的一把利器。” “此蛊以同类为食,若没有同类蛊虫相食,便会食人五脏六腑,直至食空而亡。” “不可剥离,不可杀死,蛊虫死则宿主亡。” 悠悠烛火下,宁长风握着他的手一紧:“我不会让你死的。” 容衍轻轻一笑,翻身搂住他的背抚了抚:“除了最初那几次,皇帝每次送来的蛊虫都被我换掉了,他控制不了我的。” 宁长风深深看了他一眼,那该有多疼? 但他最终只是轻轻“嗯”了一声,道:“陇西营上下被赵阳带着一帮子蛀虫蛀成了个大筛子,羌族不进攻还好,只要进攻必定溃不成军,到时羌族取青川城南下,可直逼关内,盛京覆灭只在股掌之间。” 容衍低声与他分析:“朝中不太平,景越一介宫女所生,未入过太学一日,只专心弄权,朝政之事半分不懂,朝中大臣个个苦不堪言。赵怀仁虽为户部尚书,去岁就将女儿送进宫中做了皇妃,前段时日传出有孕的消息,正是如日中天之时,难保他没有些别的想法。” 宁长风目光一凝:“你是说他想造反?” 容衍摇头:“孩子尚未生出来,说这些还为时尚早。但对某些人来说,有个名头就足够了。” “比如赵怀仁的死对家,安国公韩松。” 第55章 北风呼啸了一夜,半夜下了点雪籽,天灰蒙蒙的还未亮,诏狱的门便早早打开。乌漆嘛黑的门洞宛如某种食人怪兽的大嘴,从里头吐出一阵阵令人恶心的腐烂气味。 韩风行不适地皱眉,握着马鞭的手一下一下在掌心敲着。 不多时,穿着诏狱官服的小兵抬着麻袋往外头一扔,接着又是几声重响,装着尸体的麻袋接连从里头被扔出来,四零八落地滚在韩风行脚下。 “都在这儿了,韩大人您领回去吧。”腰带上绣着莲花纹的男子拍拍手,做了个请的手势。 韩风行看着一地的尸体面色如铁,指着绣衣男子愤然道:“你们是故意的!” “别这么说。”男人面色不变:“众所周知诏狱寒湿难捱,又是冬天,这帮要犯从陇州被枷到盛京,命早就丢了半条,见着狱中施刑惨状,惊惧之下死了正常。” 他说得轻描淡写,好似几十号人的性命如老鼠一般轻贱。 韩风行脸上气成了猪肝色,指着那绣衣使骂道:“胆大包天,胆大包天!” “三司还未提审,刑部还未定罪,谁给你们的胆子竟敢,竟敢——” 他四顾满地的尸体,连一个活口都没留。 面对他的愤怒,那名绣衣使面色不变,甚至是笑着道:“那就要问是谁不想让他们活了,韩大人,你说是么?” 韩风行扑了个空,打马回了大理寺,进门时气得牙关咬得咯咯响。 “怎大清早便如此大火气?”中庭传来一道略显温吞的声音,韩风行抬头见是自己父亲,忙收了脸上怒容,上前搀扶了一把,将方才的事讲了出来。 韩松四十上下,岁月在他脸上留下不少细纹,乍一看上去饱经风霜,不像养尊处优出来的贵人。 他把手里抱着的暖炉递给儿子,韩风行哭笑不得地推回去:“我一大小伙子哪用得上这种东西,您身子骨不硬朗,自己捂着吧。” 韩松低头抚摸着那掉了漆的外壳,语气不无怀念:“你阿爹生你时落了病根,后来便常年抱着这个暖炉不撒手,倒是你活蹦乱跳,打小就火力旺。” 提起早逝的阿爹,韩风行不知怎么接话,便垂手沉默不语。 好在韩松自个儿回了神,对韩风行道:“那赵怀仁想将此事遮下去是万万不能的。你阿爹在天上看着呢,他不痛快一日,我就痛快一日。” 是日早朝,安国公带着七十三具尸体在正阳门外一字排开,敲响了登闻鼓。 登闻鼓一出震惊朝野,原本被幕后之人刻意遗忘的贪污军资案被迫翻出来摊晒在阳光下,安国公手持免死金牌跪在正阳门前,抑扬顿挫地念状书。 “臣,状告户部尚书赵怀仁包庇亲子贩卖军资,结党营私,伙同绣衣局首领容衍刑杀案犯,抹消罪证,其心可诛!” 登闻鼓上达天听,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