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情却很好,话都比平时多了不少。 容衍扶着他一路往卧房的方向走,静静地听着他对未来的规划,时不时低应一声,答应他等景泰蓝再长大些便卸下肩上重担,游山玩水,共度此生。 回廊上值守的侍从都已睡去,只余两个互相搀扶的身影慢慢往回走。 就在这时,一声尖叫穿透夜空,惊飞了树上的栖鸟。 容衍面色一凝,掠身朝尖叫的方向而去,一脚踹开了祠堂大门。 宁长风紧跟而至。 就见一个娇小的身影直直撞进容衍怀中,她抬起头,露出一双惊恐朦胧的杏眼,指着后方被掀开盖头的牌位,泫然欲泣。 “救命阿衍哥哥!” “我是宣和啊!” 宁长风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过去,只见容衍生母牌位的右下首矗立着一张古旧的牌位,盖着它的红布已被掀落在地,上面用朱漆写着被供奉人的名讳:吾妹宣和。 开府以后,容衍便将自己的东西都搬了过来,宁长风随着他布置,从未过问,竟不知祠堂里还留了这么一张牌位。 因她这两句话,容衍指尖的劲气尽数化为乌有,脸色变得煞白,连小姑娘扑过来抱住他腰都竟未察觉。 宁长风大步走过去,一把拉开他们,挡在小姑娘面前,语气不善:“你不是安国公带来的小女儿么,躲这里作甚?” 他语气严厉,小姑娘被他吓得一抖,噙着泪眼道:“我,我迷路了,误入此处——” 目光却越过他定定地瞧着身后失魂落魄的容衍,咬着嘴唇小声求助:“阿衍哥哥你怎么不帮我呀——” 前堂与后院差着十万八千里,何况白日里府上处处有侍从可以询问,断不至于夜深了还徘徊在别人家的祠堂里。 谎言未免太过拙劣。 宁长风用力攥了攥掌心里逐渐变得僵硬的手,让闻声赶来的护卫将她送回去。 小姑娘却不依,一口一个哥哥地喊,容衍才要回头,被一记手刀劈晕了。 宁长风扶着昏迷的容衍,掌心在他后背摸到一把濡湿的汗,声线顷刻便冷了。 “带走!” * 往事如浮光掠影,一幕一幕闪现在脑海,容衍头疼欲裂地坐起,脸色阴沉可怖。 宁长风从未见过他这副模样。 他坐在床头,薄唇绷成一道直线,等着对方的质问。 那名自称宣和的小姑娘显而易见对他很重要,只需叫几声哥哥便能动摇他的心神,他却擅自打晕了他,将那姑娘送走了。 他心中不快,没注意到容衍墨黑如渊般的眼眸落在他身上时被映亮不少,只是脸色仍然可怕。 宁长风等了半天未开口,便先道:“那姑娘我已着人送回安国公府——” 话音未落整个人都被大力拥进怀里,容衍的力道很大,似乎要将他揉进骨血里,沙哑声线中藏着一丝难以察觉的颤抖和后怕。 他说:“长风,我只有你了。” 宁长风捕捉到了那丝藏得很深的情绪,心一下就软了,想自己和一个小姑娘置什么气,不由抬手抚了抚他的脊背:“我在,我会一直在。” 他的嗓音永远沉稳有力,给人安心的力量。 容衍闻着他身上传来的熟悉冷冽雪松香,震荡的心神逐渐归位,他将自己拉开些许,贴了贴宁长风的脸,轻声道:“抱歉,我以为事情都过去了,便没有和你提起。” “宣和早已死去多年,我……有负于她。” 宁长风低低“嗯”了一声,等他的下文,却听到房门被叩响,落无心的声音从门外传来。 “主人,安国公于今晨被发现自焚于护国寺禅室内,什么都没留下,那位自称宣和公主的小姑娘送回去无人认识,属下便将她带了回来,请主人处置。” …… “我就是宣和呀,阿衍哥哥怎么不认识我啦?”宣和睁着杏眼,撩起衣袖露出细白的手腕,给他看那上面的疤痕。 “父皇放大狼狗咬你,我替你挡着被咬了一口还记得吗?” “还有还有第一次见到你时,你就蜷缩在御花园的假山洞里,身上都烂了,好多苍蝇围着你,我偷偷给你带的药呀!” 他指着手指上一道小伤疤,那是为了给容衍弄伤药偷偷划出来的。 这姑娘话还挺多,噼里啪啦竹筒倒豆子似的,将她与容衍相识以来的点点滴滴都倒了个干净,连御花园何处有座假山,何处置了一水景都一清二楚。 处处对得上。 唯独问她昨日以安国公女儿身份随同赴宴之事一概不知。 宁长风在一旁看着,冷不丁问道:“如今是什么年号?” 宣和莫名其妙望了他一眼,脱口而出:“仁宗二十一年啊,你哪位,活得不知今夕何夕了?” 仁宗是先帝在时的年号,距今已过去十年,如今是景泰元年。 这位姑娘才是真不知今夕何夕了。 莫不是身穿了…… 隐约嗅到熟悉味道的宁长风偷偷瞥眼,就见容衍朝他极轻地摇了摇头,上前握住他手,对宣和道:“此是我夫郎,你理应也唤他哥哥。” 宣和瞪圆了一双杏眼,目光不可置信地在他们交握的手上扫来扫去,不禁道:“阿衍哥哥,你不是最厌恶别人——” 碰触你么? 她话未说完就被容衍打断,命下人替她收拾出一间院子暂住,自己则带着宁长风迅速出了府门,直奔护国寺而去。 此时正是晌午,安国公在寺内自焚乃是大事,朝廷迅速派人包围寺庙,驱逐香客,容衍亮了首辅的腰牌,得以进入。 韩风行捧着被烧成灰的安国公自寺内走出,神情悲恸。 容衍向他手中的骨灰坛行了一礼,道:“节哀。” 随即与宁长风一道越过封锁,走入后山禅院。 仁宗年间,安国公被送往羌族为质,十五年得归,后遂诚心礼佛,一年中有半载都住在这后山的禅室里,家中仅有韩风行一独子,是已逝夫郎所生,此后再未续弦。 这也是宁长风昨日见他带来一女儿赴宴心中觉得奇怪之因。 提起此事,容衍还向他说过一二。 这安国公被送去为质时才娶了夫郎,岳家泰山正是赵怀仁,眼见女婿被送去羌族已成弃子,便逼着自家哥儿二嫁,怎知那夫郎性烈,生下孩子后便自缢而死。 自此韩松便恨上了赵家,凡是和赵怀仁作对之事他必要掺上一脚,若无他助力,容衍恐怕不能那么快扳倒赵氏一党。 赵怀仁在狱中是被他亲手吊死的,和他死去的夫郎一模一样。 如今大仇得报,韩松无有遗憾,寻死倒不是说不过去,可为何偏偏前一夜要往他府上送个肖似前朝公主的女子…… 他想告诉他什么? 禅室被烧空,乌黑的梁柱倒塌下来,到处都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