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根波斯菜,切几片纤薄的酱肉,就可以上桌了。 没有干净的筷子了,贺兰康也不计较,随意折了根长竹签,两相一并,轻轻松松将面挑起。 好大一团龙须面悉数送进口中,贺兰康飞快地嚼了几下,边吃边点头:“嗯,不错。” 楚溪客扬起笑脸,殷勤地把剩余的酱肉往他手边推了推,逗趣道:“好吃您就多吃点!” 贺兰康一笑,凌厉的眉眼显出几分柔和洒脱。 楚溪客不由想起《血色皇权》中对他的描述—— 贺兰一族世世镇守北疆,代代出忠魂傲骨,就连女子都个个为英豪。贺兰康的父母兄长皆战死沙场,他十六岁便投身军营,此后十几年南征北战,荡平北境、驱逐西戎、平定南蛮,立下赫赫战功。 即便在御前奏对,他也可以明目张胆地说上一句:“臣做这一切并非因为忠君,而是为了我大昭百姓,为了边境六十万儿郎。” 即便如此,龙椅上那位依旧得对他和颜悦色。不是没想过动他,然而,得先问问贺兰祖庙的数百英魂答不答应,得问问边境六十万大军答不答应。 如今,即便只剩下贺兰康一人,依旧可以撑得起贺兰一族的荣耀。 就是这么一个人,在得知姜纾被人害死之后,千里奔袭,一夜之间击溃皇城十万禁军,脚踩龙椅砍下皇帝的人头,一刀斩断了大昭的气运。 最后,他带着姜纾的骨灰远赴边疆,再也没回来。贺兰大将军不败的神话最终被打破,因为他没了活着的期待。 …… 眼下,楚溪客想起这些,心头一阵窒闷。 如今,这些悲壮的人物就活生生地站在眼前,他已经没办法再当成“故事”去看待了。 “这是嫌我吃得多,哭鼻子了?”贺兰康抓起画轴,敲了敲他的脑门。 楚溪客这才意识到,自己竟红了眼圈。 他随手把画轴抓过去,试图转移话题:“这是大将军新得的吗?画的什么……诶?这不是桑——” 说到一半,突然顿住。 这一瞬间,他突然想到小说里关于贺兰康的描述,他第一次出场就是因为一幅《猫戏蔷薇图》,凭借这幅图他找到了姜纾,之后就是他逃,他追,他插翅难飞…… 该、该不会就是这幅吧? 楚溪客不敢多说了。 贺兰康没有错过他这一瞬间的反应,沉声问:“你方才想说……桑什么?” “桑树旁边长的那种野蔷薇啊!”楚溪客心扑通扑通跳着,强装镇定,“我来长安之后经常看到的,大将军没见过吗?” 贺兰康凌厉的目光如利箭般盯在他脸上,直到楚溪客几乎支撑不住想要缴械投降,他才轻飘飘移开视线,道:“没见过。” 说完便起身离开了,金豆子也没给。 不过,楚溪客已经顾不上了,手忙脚乱地收起摊位,一阵风似的往家跑。 到了家门口,楚溪客没敢直接开门进去,而是趴在门缝上小声询问:“阿翁,你在吗?” “在的。”院内传出老楚头的声音,继而是渐渐靠近的脚步声。 楚溪客这才推开门,把小鹿车搬进去,然后飞快地转身关门。 突然,门后探出一只手,牢牢地扣住门栓,高大的身影遮天蔽日般压迫而来…… 第19章 楚溪客看着仿佛从天而降的贺兰康,战战兢兢道:“您、您是没吃饱吗?” 贺兰康仿佛没听到一般,视线越过他,紧紧盯在老楚头身上。 楚溪客不着痕迹地往那边挪了挪,又道:“大将军是不是突然想起没付钱?没、没关系的,之前那个金豆子足够吃十次了。” 贺兰康终于有了反应,大手往他肩上一压,又一拎。楚溪客只觉眼前一花,反应过来的时候人已经在门外了。 “自己去玩,大人有话说。”贺兰康沉声道。 “哐当”一声,厚重的门板在楚溪客面前阖上,同时阻隔了他的视线。 楚溪客正要砸门,就听到老楚头平静的声音:“崽崽别担心,在外面等我。” 然后,楚溪客就眼睁睁看着门栓从里面插上,他努力扒着门缝,瞧见老楚头被贺兰康攥住手腕,拉上了暖阁…… 暖阁中。 贺兰康眼眶微红,薄唇紧抿,明显在压抑着太过浓重的情绪。 相比之下,老楚头则平静得多,他淡淡地扫了贺兰康一眼,说:“比我预料得早来了一天,倒是有长进。” 贺兰康咬牙道:“你是故意钓我上钩的?” 老楚头淡淡一笑,道:“你应该庆幸,自己还有被钓的价值。” 看着那双含笑的眼睛,贺兰康的心都酥了。 正如钟离东曦推测的,老楚头明知道贺兰康这些年在收集他的字画,还特意画了一幅《猫戏蔷薇图》卖出去,就是为了引起贺兰康的注意。 大美人嘛,即使有求于人,也不能主动上门低声下气,当然要把人勾引、不,钓过来慢慢谈条件呀! 贺兰康气他对自己像对别人一样耍心机,舍不得揍他,干脆一拳砸在书案上,狭长的桌面瞬间四分五裂。 老楚头、不,现在应该叫姜纾了,轻叹一声:“这可是家里唯一一张书案,这下可好,崽崽又有新的理由逃避习字了。” 明明知道他在扮可怜,贺兰康还是禁不住心头一酸,语气瞬间软了三分:“说吧,叫我来有什么事。” 姜纾道:“外面那个小崽崽,想必你已经认出来了,他很喜欢长安,想留下,我要你以平川军的荣誉立誓,护他此生周全。” 贺兰康啧了声:“这就是你决定见我的条件?” 姜纾点头:“我答应过攸宁阿姊,要护他一生顺遂,既然他想留在长安,我就得给他找个靠山。放心,你依旧可以风风光光做你的大将军,我不会要求更多。” 贺兰康果断拒绝:“我不乐意。” 姜纾终于失去了淡定:“贺兰康,你不愿意也得答应,这是你欠他的!” 贺兰康气性也上来了,挑眉道:“那你说说,我怎么欠他了?” 姜纾沉声道:“当年,李贼联合皇城十六卫围困紫宸殿,先帝病逝,攸宁阿姊死死瞒着,秘不发丧,足足拖了半个月,先帝的龙体都臭了——你以为这是为了谁?” 贺兰康双拳倏地收紧,面上强忍着镇定,不甚在意地说:“你该不会说为了我吧?” 姜纾被他轻描淡写的态度气疯了,一时间来不及深想,一股脑把当年的事说了出来。 十五年前,先帝病重期间,觉察到禁军统领李义之的狼子野心,他撑着昏沉的龙体反复推演,终于找到一条路,可以保住皇后,保住小太子。 在先帝的安排下,皇后鹿攸宁本可以带着小太子全身而退,但她没有,而是亲自守在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