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坐以待毙,而是从怀里摸出一个小巧的竹哨,用力吹响。这是出门前姜纾交给他的,说是遇到危险就吹一下,当时楚溪客还以为姜纾在开玩笑,没想到真就用上了。 很快,更多的禁卫军赶了过来,就连皇帝都惊动了。 楚溪客远远看去,只觉得这皇帝瞧着有点儿眼熟,然而,来不及细想就听对方冷酷地说:“速将贼子拿下,若有反抗,格杀勿论!” “我看谁敢!”一个楚溪客无比熟悉的声音随即响起。 众人循声看去,齐齐倒吸一口凉气。 茵茵芳草间,走出一个颀长的身影,乌发松散,只斜斜插着一根玉簪,衬得面容清雅无双,一袭白衣宛若云织雾染的一般,走动间仿若步步生莲。 “你是姜纾?!”有人失声惊呼。 姜纾没吭声,而是看了眼树上的楚溪客,不由失笑,果然是他家崽崽,被禁军追到树杈上,也是这长安城中头一份了。 皇帝眼中的惊愕转瞬即逝,随即端出一副大度的姿态:“姜纾,你平安无虞朕心甚慰。但眼下最紧要的是捉拿毒害夏州节度使的恶贼,你若有事稍后再说不迟。” 姜纾指了指楚溪客,曼声道:“若等到陛下将他‘格杀勿论’,就真迟了。” “此话何意?” “字面意思,很难理解吗?” 皇帝皱眉:“姜纾,当年天下学子写下万言血书为你求情,朕方才留了你一条性命,不是让你今日在此胡搅蛮缠的!” 姜纾嗤笑一声,道:“既然陛下提起‘当年’,那我也有一桩旧事与陛下说说——当年你被上峰栽赃陷害,可还记得是谁一力为你澄清?” 皇帝的脸色已经很不好了,为了维持体面,没有吭声。 姜纾的视线扫向旁边禁卫军,扬声道:“当年跟在陛下身边做事的兵士,想必如今都在禁军中担任要职,就算陛下事多健忘,这救命的恩情,你们不会忘记吧?” 几位禁军将领面面相觑。 有人扬声道:“鹿枢密的恩情我等自然铭记于心,但今日陛下命我等捉拿毒害赫连使君的凶手,两者无甚关联。” “无甚关联?”姜纾指向树冠里的楚溪客,“你们可知,他是谁?” 皇帝似乎想到什么,面色一沉:“鹿氏一族如今仅余妇孺,自从迁居秦州,朕多有优待,就算你想拿他们说事,朕也无愧于心。” “无愧于心?”姜纾缓缓笑开,“鹿氏为何只剩下老弱妇孺陛下不清楚吗?当初陛下围困皇城,大肆屠戮前朝宗室,鹿氏一族拼死勤王,战至最后一名男丁倒下——” “姜纾,你放肆!”皇帝终于变了脸色,“来人,将这个犯上作乱的悖逆之徒给朕拿下!” “别碰我阿翁!”楚溪客不顾云浮的阻拦,跌跌撞撞地从树上爬下来,像只小狼崽子似的护到姜纾面前。 皇帝看清了他的长相,神情有一瞬间的恍惚。 刚刚赶来的贺兰贵妃同样惊诧异常,颤声问:“阿纾,这孩子是谁?” 姜纾把一脸懵圈的楚溪客往前推了推,让众人更清楚地看到他的脸:“陛下与贵妃想必已有猜测。” 贺兰贵妃一双美目盯在楚溪客脸上,眼中渐渐漫上湿意:“莫非他就是攸宁阿姊的——” “贵妃慎言!”皇帝突然厉声喝止,阴沉的目光死死盯在姜纾身上,“姜纾,你是想谋逆吗?” 姜纾仿佛听到什么滑稽的事情,不由笑道:“谋逆?此话从何说起?” 皇帝指着楚溪客,咬牙道:“当年你把他救走,今日又带至人前,不是想谋逆是什么?” 姜纾无辜地眨眨眼,道:“陛下是不是认错人了?这孩子明明是已故鹿枢密仅存的骨血,鹿家嫡子,鹿鸣。” 此话一出,众人反应不一。 周遭禁卫躁动起来,纷纷盯着楚溪客看,有人惊诧,有人怀疑,有人激动。 贺兰贵妃的惊讶表现得更加明显,不过真正了解她的人一眼就能看出,她是装出来的。 皇帝只是愣了一瞬,紧握的双拳一点点松开,似乎松了口气一般。 楚溪客整个人都傻了。 他是“鹿鸣”?那个直接或间接地害死了所有人,最后踩着主角攻的尸体登上皇位,又渣又心黑的主角受?! 阿翁不是说鹿鸣是他表兄吗?云和兄还说鹿鸣死了呢!为何他竟成了“鹿鸣”? 敢情绕了这么大一圈,渣受竟是他自己?! 姜纾讥讽地看着皇帝,曼声道:“这个孩子,陛下还要‘格杀勿论’吗?” 皇帝清了清嗓子,道:“国有国法,既然鹿氏子涉嫌毒害夏州节度使,理应押至天牢,依律查处——” “请陛下三思!”贺兰贵妃屈膝一拜,哽咽道,“这孩子年纪小,柔弱不能自理,若就此关进那暗无天日的地方,十八般酷刑一一用过,恐怕不等查明真相这小身板就撑不住了!” 皇帝冷下脸:“贵妃,你是在质疑三司衙门,还是在质疑朕?” 贺兰贵妃垂首,泫然欲泣:“陛下恕罪,臣妾并非质疑陛下的公允。然则,臣妾幼年丧母,曾与攸宁阿姊一同养在鹿老夫人膝下,今日眼看鹿氏遗孤蒙难,若不能拼死护佑一二,难免叫那些九泉之下的故人寒了心!” 此话一出,众人无不动容。 禁军统领也是当年被鹿枢密救下的兵士之一,当即解下兵刃,跪地陈情:“还望陛下查明真相,还鹿家子清白!” “望陛下查明真相,还鹿家子清白!”其余禁军纷纷附和。 皇帝眼中一片阴沉:“你们都想让朕徇私吗?” 姜纾道:“我等从未奢望陛下徇私,只想为这孩子求一个彻查真相的机会,让他不会成为某些人的替罪羊!” 众禁卫齐声附和。 皇帝依旧不甘心,一双鹰隼般的眼睛微眯着,盯着楚溪客的脸。不管这少年是不是他以为的那个人,都不妨碍他借此机会,以绝后患。 楚溪客感受到危险,故意做出一副耿介天真、毫无城府的模样,嚷嚷道:“我没有杀人!我一个小小的街边摊贩,从未见过夏州节度使,更是与他无冤无仇,为何要杀他?再者说,摊位上这么多串烤肉,食用者不知凡几,我也不知道哪串会入了那位使君的口,如何下毒?” 这话能不能说服皇帝不确定,但皇帝确实因为他这叽叽喳喳不争气的样子放松了警惕。 最后,皇帝闭了闭眼,再睁开时,已经藏起了所有的情绪,声音平静得可怕:“好,就依众卿所言,若此子果真清白无辜,朕看在鹿枢密的份上,绝不为难他。” 姜纾强撑的一口气终于缓缓吐了出来。 *** 楚溪客没有被押进天牢,而是和姜纾一起被关进了一间偏殿,殿外有禁卫层层把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