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许是做贼心虚,接下来几日江云识都没再跟沈砚清有联系。每日按部就班上班回家,倒是在门口遇见程南几次。见她如今生活又恢复往日的节奏,稍稍心安了一些。
这日江云识下早班,接到李星悦电话,她的声音有些萎靡,说相亲来的对象不可靠,以后再也不会去参加这种无意义的活动,刘女士想要断绝母女关系随她去好了。
总之,李星悦被相亲对象伤到了,以至于连带对相亲这个形式都戴上了黑粉滤镜。洋洋洒洒说了一堆,最后问江云识晚上有没有时间一起干饭。
两人约在环球百货。江云识离得近又是开车,所以先到了。忙碌一天她也饿了,本来盘算着要吃什么,车后忽然传来“砰”的一声。江云识险些被追尾的车顶了个趔趄。
解开安全带下车绕到后面,两辆车来了个亲密接触。这车程南开了好几年,什么事都没有。到她手里不到一个月,就被人碰了。
江云识有些郁闷,转头寻那位车主,等瞧见人后又郁闷了几分。
“这是你的车?”李方知关上车门走过来。
“不然呢?”
李方知盯着她看了会儿,觉着跟三年前变化不大。那日在医院或许是穿着白大褂的原因,气质沉着老练,跟记忆中大相径庭。现下这一看,那明艳的五官和淡漠的神态,两者结合矛盾又有趣,分明就是印象中的模样。
李方知浅浅地勾了下嘴角,说:“我今天有些事要办,你看这样行不行,你先去修车,到时候联系我把费用给你。”
江云识沉默一瞬,点了下头,“好。”
她也不想跟他浪费多少时间。再说车子就掉了点漆,指甲盖大小。这样处理正合她心意。
“那我们加一下微信?”李方知调出二维码递过去。
江云识瞥了一眼,缓缓从包里掏出备忘录和签字笔,“你直接留个电话就行。”
她低着头等他报号码,可好一会儿都没有声音。江云识抬起头,李方知正目不转睛地看着她,唇边的笑已经隐去。
“江江,你用得着跟我这样生疏吗?就算不能像以前一样,好赖我们也算朋友……”
“你交朋友不需要门槛吗?”她表情很淡,眼里隐隐有些不耐,“我和你不是见了面还能叙旧的关系。你若真想赔钱就留个电话,处理完就可以走了。你不是有事要办?”
李方知被堵得哑口无言。自从他做选择那天起,就应该料到此后再遇见,江云识对自己会是个什么态度。可如今真碰上了,却比想象中的还难以接受。
他喉结动了动,没再说话,只是从她手里拿过纸笔写下了自己的电话号码。
“修理完随时联系我。”
江云识连看一眼也没,直接合上本子装进包里,“再见。”
她脚步匆匆走进商场里,没注意身后停车场里走出来的三个人。
褚云珩搞了个项目,想找沈砚清做个参谋,是以今晚摆宴请他。结果刚停好车,就瞧见江云识在那里跟一个男人说话。
杜安歌本来想叫她,但江云识走得急,又在讲电话便作罢了。
“真巧啊,最近感觉总是能遇见江医生。”褚云珩随口到。
沈砚清看着那道身影进了大门,缓缓收回视线。唇边漾起些微弧度,“嗯。”
三人边走边聊,直到快要进了商场,杜安歌忽然冷笑了一声。
这一笑给褚云珩吓毛了。赶快回想自己这一路上哪里惹到了这姑奶奶。
“安安,你怎么了?”他弯下腰,表情小心翼翼。
“我就说刚才那男的怎么那么眼熟,终于想起来是谁了。”
“你认识?”
“不认识,但我知道他。是小十的前男友。”谈了一个月,最后因为家里不同意,出国后把她甩了。
两人说话的时候沈砚清走在前面。闻言步子忽然顿了顿,脑海里涌上方才江云识和那男人挨在一起不知在写什么的画面。
“他怎么又来找小十了。”杜安歌不屑地切了一声,“不会是想和好吧!”
沈砚清眼眸一动。
微微的,不是那么愉悦的情绪袭上心头。
那日江云识和李星悦去吃了火锅。李星悦全程都在吐槽相亲男的下头行为。说他小气又喜欢占便宜,每次出去都把花销算得清清楚楚,连两块钱零头都不放过。
后来李星悦受不了,与他说清楚不再见面,对方反而怪罪起她来,话里话外埋怨她嫌贫爱富。说自己这样精打细算都是为了他们以后的生活。
“是谁给他自信觉得我会跟他有以后的?!”
李星悦气得不轻,足足喝了三大杯扎啤。最后是江云识连拖带拽把她送回去的。
后来感叹相亲男和他那位朋友,可真所谓物以类聚人以群分。两个人一个比一个极品。
这是几天后她们打电话聊起来的,李星悦对此十分不赞同,“他们两个顶多算垃圾,跟你一起去吃饭的那种男人才称得上极品。”
忽然提起沈砚清,江云识似才有所察觉,这段时间他好像就这么消失了,一下子杳无音信。
不过想想那么大的老总,天天同她饮茶逛街才是不正常。于是江云识很快把心里那点小小的疑虑抛在脑后。
轮了几天的大班,这天终于有了休息。周让尘见她熬得脸色发白,不知从哪变出一盒养生茶塞她怀里。
“再这样下去,江医生要变僵尸医生了。”
江云识看看手里的东西,困倦地捏了捏眉心,“师兄平时就是靠这个保养?”
“是啊。效果不错,我家保姆司机和厨师我都送了。”
“……你确定你的状态好是因为养生茶而不是你家的保姆司机和厨师吗?”
周让尘笑得故意,饶有兴致地跟她讲绕口令,“那大抵跟我家的保姆司机和厨师也有一定关系吧。”
她不想说了。她要被洗脑了。
江云识揉揉眼睛,把茶放进抽屉,声音有些沙哑,“多谢师兄关心。”
实在是困,她只想回家睡个好觉。背着托特包走到门口,周让尘忽然叫住她,“实在熬不住就吱声,我帮你回神外。”
江云识眼神有些空,半晌才反应过来他在说什么。她靠着门框浅浅一笑,调侃到:“师兄这话我记下了,不过有朝一日要回去,也不能这样灰头土脸的回。我上次说的并不是假话,我想成为你这样优秀的医生,并且一直在努力。师兄想帮我就劳烦平日里多指点指点,师妹心里不胜感激。”
周让尘看着眼前精神不济但眼眸依然清亮的小姑娘,忽然就觉得方才那番自认为好意的话是在折辱她。
珠玉蒙尘,这样的人到哪里都应该发光才是。
“自然没问题。”
江云识弯弯嘴角,对他摆摆手,“回了,师兄辛苦。”
回家后江云识在程南那里蹭了顿晚饭,便回去睡了个昏天暗地。这一觉睡到九点多,后来是被电话铃声吵醒的。
急诊科要二十四小时待命,所以休息时也要保持电话通畅。江云识以为是医院打来的,接通电话的一瞬间虽然脑子还有些懵,但人已经下意识坐了起来。
“喂,你好……”
话筒里滋滋啦啦持续了十来秒,一直没人说话。江云识靠着床头看了眼屏幕,待瞧见沈砚清的名字后心头一动。
“沈砚清?”
可仍旧没人答应。
估计是打错了吧。她犹豫几秒挂了电话。靠着床头又坐了一会儿,她重新躺下,将被子抱在怀里,可没了睡意。
卷着被子发了会呆,手机再度响起。依然是沈砚清打过来的。江云识立刻接通,可那边跟上次一样,还是没人说话。
“他在干嘛呢?”她小声嘀咕,难道坐在手机上面了?
这次她不像方才那样淡定,甚至有些在意。沈砚清不会是遇到什么麻烦了吧?
不管了,打过去问一下好了。这样想着,江云识主动拨了沈砚清的号码。持续响了大概十几秒,那端响起一个男人的声音。但不是沈砚清,听着很陌生。
“你好,沈砚清现在不方便接电话,请问找他有什么事?”
江云识顿了一下,说:“哦他打了两次电话给我,但是没人说话,我想问问是不是有什么事。”
秦与淮这会正在沈砚清家里。他们晚上谈了点事,期间沈砚清一直咳嗽,后来秦与淮才发现他发烧了。
病来如山倒,明明前两个小时状态还不错,这会儿躺在床上起不来了。一量体温快三十九度了,这人还犟,怎么也不肯吃药。这时候秦与淮正跟李梵商量请家庭医生过来,沈砚清的电话就响了。
找了半天,被他压在身下了。
话筒里女声柔柔软软的,秦与淮第一反应是沈砚清身边何时多了这么一位。随后一下就想起那天在酒吧时他说过的话。
秦与淮扯着嘴角看了眼屏幕上的名字。
这不巧了吗!
“是江医生吧?我是沈砚清的朋友。他生病了,高烧,不吃药也不去医院。我正犯愁呢!”
江云识一怔,“他生病了吗?”
“是啊。”秦与淮扭头看了眼半睡不醒的沈砚清,开门去了客厅,“现在叫也叫不醒。”
“还是送他去医院比较好。”
“他不去啊!再说我这一会还有事,可能马上要走了。要不这样,江医生方便过来一趟吗?”
此时李梵正在客厅候着,等秦与淮出来就叫家庭医生过来看看。然而这人出来后直接让他先走,嘴角甚至还挂着意味深长的笑。
“沈总这样,不让医生来瞧瞧真的可以吗?”
“谁说没没叫?”
李梵一怔,“您联系钟医生了?”
秦与淮挑挑眉稍,“这世上又不是只有他一个医生。你放心,我叫来的绝对比钟医生管用。”
搞什么这样神秘。
李梵好奇但没敢多问,临走前发现秦与淮也跟着一起离开,便惊讶地问:“您不留在这?”
“医生马上就到,我留在这做什么?”
“没人他怎么进来啊?不行,我看我还是……”
“别在这当电灯泡。”秦与淮扯他衣领,不耐烦地说到,“房门密码都告诉对方了,一会出去跟门卫打个招呼就行了。”
“这……”李梵还想再说什么,被秦与淮扯着领子拖了出去。
另一边,江云识从家里拿了些药,出门前想了想,又带了点青菜。这是下午她没在家时程南给送过来的。一路开车到了名臣一品,畅通无阻地到了沈砚清家门口。心中莫名有些鼓噪,江云识下意识抬手摁门铃,忽而想起来那人告诉了她房门密码。
输入数字后,门咔哒一声开了。
偌大的客厅里针落可闻。柔和的茶色灯光无声笼罩着这一方天地。
江云识脱了鞋走进去,轻轻推开主卧的门。里边也亮着柔和的光,沈砚清躺在床上,身上盖着一条薄毯。似乎因为难受睡得不太.安稳,眉宇间轻轻隆起一座山丘。
江云识动作轻柔地放下包,从里面拿出体温枪,对着他额头量了一下,三十八度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