根本不必来此……诸野也当然也不需他来此。 诸野沉默许久,将手中长刀放在一旁,微微蹙眉,问:“谢大人?” 谢深玄干巴巴笑了一声,道:“我就是有些担心。” 诸野:“……担心?” 他眉宇间微微显露惊讶之意,眼底似乎现出些难见的暖色,那目光停留在谢深玄身上,倒是不想转开了一般,如此神色,只令谢深玄心中慌乱,急匆匆改口,道:“担心……只是其次!” 诸野一怔:“那正事呢?” 谢深玄:“想来问问你那些学生的情况。” 诸野:“……” 诸野垂下目光,眸中已收回了方才那副一闪而过的神色,似乎无论谢深玄如何解释,他都不会有任何意见,可不知是不是错觉,谢深玄总觉得他眸中有失落神色一闪而过,可这当然是他的臆测,诸野怎么会觉得失落?活阎王当然是不会有这种情绪的。 谢深玄只好小心翼翼道:“皇上说过……” 诸野微微挑眉,问:“谢大人想问些什么?” 谢深玄:“……我看过学生名册。” 事到如今,他也只能直入正题,顺着自己方才杜撰的谎言说下去。 “伍大人将这名录交给我,回去之后,我仔细看了几遍。”谢深玄道,“我觉得这名录很有问题。” 诸野微微颔首,示意谢深玄接着说下去。 “名录之上,至少有三成是官宦子女,另外再有四到五成,是这些朝中大官的侄甥亲戚。”谢深玄微微蹙眉,“太学本为天下学子而立,如今怎么变成了这番模样?” 说到正事,谢深玄终于没了方才的畏惧,言辞语调也已清晰了不少,他端正了坐姿,想要自怀中摸出他去赴宴前还带在身上的学生名册,却又想起他方才沐浴时将东西全都丢在了屋中,他动作一僵,只好再将手放下,轻咳一声,继续道:“我忘记将名录带过来了。” 诸野道:“无妨。” “我仔细想过,此事虽然蹊跷,但显然不是舞弊。”谢深玄道,“寒门学子,平日除却读书之外,还需忧心生计,那些世家少爷却不同——”说到此处,他稍稍一顿,摇了摇头,说,“我不该置身事外,我也是富家少爷,我幼时除了读书,便几乎没有做过其他事,分一半心思在读书,与一门心思都在读书,自然会有不同。” 诸野依旧垂眸看着他,那目光落在他仍旧微湿的散发之间,望着他谈及正事时总是习惯微蹙的双眉,也不知是否认真听进了他的言语,谢深玄不由更为紧张,深深吸了一口气后,方将自己心中所想的一切尽数道出:“可如今这太学改制,实在很不对劲。” 他去年岁末听闻这改制的消息时,已上折子骂过一遍了,那时朝中所传的说法,仅是要将琴棋书画等事纳入太学考核,他当时便觉得不对,不想今日来了太学之后,方觉这太学改制的境况,比他所想的还要古怪。眼陕亭 “寻常寒门学子,光是读好书这一件事,便几乎已要耗尽全家上下的心力。”谢深玄蹙眉道,“如今太学之内,文科除却策论与算经之外,还有琴棋书画,武科骑射也需纳入分制考核,月月考试,每一场都要算作分数,不合格要倒扣,年末不足十二分便要清退回籍,可这等强作风雅之事,有几名寒门学子能样样精通?” 诸野依旧不曾言语,谢深玄不知他为何不言,可他已将话题挑到了此处,自然只能硬着头皮说下去。 “既是如此,也怨不得今日太学中尽是世家子弟了。”谢深玄稍稍一顿,语调已显得尖刻了许多,“而今只是太学考核如此,诸大人,您可曾想过,若有一日连补试也要如此考过七门,那这太学之中,真的还能有寒门学子吗?” 到了此刻,谢深玄才微微抬眼,直迎上诸野的目光,烛火倒映在他眼眸之中,似有光亮跃动,而他一字一句,贴近了诸野身前,认真询问—— “诸大人。”谢深玄问,“太学改制,真的是皇上的意思吗?” 他二人目光相对,片刻之后,诸野轻轻叹了口气,说:“皇上赌赢了。” 谢深玄一怔:“什么赌赢了?” “皇上说,你一定会极为好奇此事。”诸野无奈叹气,“就算不想要你掺和,你也非得自己挤进来。” 谢深玄摸了摸鼻子,不愿承认此事,小声道:“……我没有。” 诸野微微弯了弯唇角,露出一个或许算不得是笑的浅淡神色:“你所言之事,也正是皇上的忧虑。” 谢深玄:“既然不是皇上,那是……” “严端林。”诸野道,“太学之事,是严端林在极力推行。” 谢深玄:“……” 谢深玄倒不怎么觉得意外。 “太学改制,只是试行。”诸野说道,“皇上想要废除此事,可若空口无凭,只怕难以服众。” 谢深玄小声嘟囔:“他惯常一意孤行,天天偷溜出宫,可未曾见他想过要服众。” 诸野只当做没听见谢深玄的犯上之语:“除此之外,皇上还怀疑,太学之内,也许有人舞弊。” 谢深玄:“……入学补试?” 诸野摇了摇头:“我查过补试,未曾找出什么线索。” 谢深玄:“总不会是日常小考吧?” “皇上令我调查补试时,补试早已结束。”诸野并不确定当初的调查结果,只能推测,“他们若要销毁罪证,想必早已得手。” 谢深玄:“……” 谢深玄不免也跟着诸野叹气。 原想着皇上将他调到太学,不过是让他养伤休息,他是提前养老来了,可而今看来,不仅学生让人头疼,这太学内的事情,也不比都察院要少。 他是来休息来了吗? 不,这是换个地方继续压榨他来了。 他瞥了眼诸野,再想想皇上对他的特殊安排,心中不由便又有了其余想法,忍不住问:“诸大人,我还有一处疑惑。” 诸野:“何事?” 谢深玄:“癸等学斋……与太学舞弊,有什么关联吗?” 皇上既然希望他能在太学内留心此事,又特意将他安排到这古怪的癸等学斋,那这癸等学斋一定与皇上所担忧的一切有关,解决此事的关键之处,想必就在癸等学斋之中。 诸野:“……大概没有。” 谢深玄:“啊?” 诸野微微侧开目光:“他只是想让你带教癸等学斋罢了。” 谢深玄:“……” 谢深玄怔了一会儿,才明白诸野这句话的意思。 这该死的狗皇帝! 不就是想耍他玩吗? “他觉得癸等学斋……很差。”诸野老老实实照着皇上的吩咐念下去,“就算是你,也要束手无策。” “呸!”谢深玄狠狠咬牙,“别看不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