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得感情地对鸡说。 鸡群对主人的威胁视若无睹: “咕咕!”“咕咕咕!” 一只手从天而降,抓起为首母鸡的脖颈——老母鸡奋力反抗,扑扇着翅膀——但那只手虽然清癯白净,却显然是一只久握兵器的手,母鸡反抗失败—— 它转过鸡头,对上一双黑沉沉寒湛湛如银星般的眼睛。 “我知道你没有叫,但你年纪最长,显然负有领导责任。” 那双姣美寒湛的眼睛认真说。 他低下头,将长发一甩,甩到背后,用牙咬断一根麻绳,将老母鸡三下五除二捆了起来,掷向笼中。 “吴洄?” 一个人影低着头从屋内转出,见到吴洄的举动,愣了愣,笑说:“你倒是很会养鸡。” 吴洄抬起身,腾地红了脸:“……雪朝。” 雪朝看起来年纪不大,也就比年轻的潜林之鹰年长三四岁的样子,可对待吴洄的态度却很威严。 他冷冷沉下脸:“你要在这里养一辈子鸡吗?他们迟早会找上门来的。” 吴洄:“……” 雪朝靠着门槛,抱起双臂:“你的旧部昨晚来找你了吧?” 吴洄轻声说:“……你都知道了。” 雪朝笑道:“这个窝棚还没有鸡圈大呢——有什么值得瞒我的,又怎么可能瞒得过我?” 吴洄下意识按住心口,半日说:“我的旧部亡命天涯已很不易,我如今一无所有,何苦再拖累他们……” 雪朝:“软弱。” 吴洄愣了愣:“我不否认这一点……” “非但软弱,而且愚蠢!” 雪朝冷笑着上前几步: “如果你真的洒脱到不以功业为念,能安下心躲到天涯海角每天看书睡觉,那很好。如果你真的软弱到一蹶不振,从此在这里喂喂鸡种种地,那也很好。” “可你二者皆非,畏首畏尾,又不肯死心——这就是愚蠢。” 吴洄冷冷回首,口吻却还很柔和:““你怎么知道我……不肯死心?” 雪朝:“你明知我是联邦的间谍,还留着我在这里,是为了什么?” “为了达成目的,你连叛国也不怕,你还怕什么?” “?!!”吴洄蹙起眉心,这是他发怒的前兆。 他微微侧首,吐出一句:“你说我……叛国?” 雪朝不以为意:“你要做事,何恤虚名?大统领兵临廷巴克图,和当地提督方彧在远星系打了一架——这是您的机会。” 吴洄一声不吭转过身,劈手夺过雪朝手中的粗瓷碗,向地面狠狠一摔—— 瓷片四下迸溅。 吴洄似乎想要一把攥住对方的领口,又生生克制住了: “方提督与大统领贵人相见,我草芥之生,与我何干!倒是你——你清楚自己的身份吗?” 雪朝轻笑一声,对吴洄的粗暴威胁不以为意,仍是平静态度: “你既然清楚自己命如草芥,就该知道草芥凭风而起——而风有风的旨意,她不会永远吹向您。” 说完,他转身钻进屋内。 吴洄冷冷站在一地碎瓷片中,按着心口,眼角微红,轻轻喘息:“……” ** 吴洄一直到半夜都没进屋门,不知去了哪里。 雪朝心里有些不安,他知道大统领仍在悬赏通缉这个年轻首领—— 如果他因为闹小孩脾气离家出走,再被捉了去,就实在太失算了。 这么想着,雪朝披衣爬起来,再次走出屋门。 门口背风处,蹲着个白森森的影子,长发垂地,手里拿着个碎得七零八落的瓷碗,正用牙咬一块铁片儿。 吴洄闻声猛地回头:“……” 雪朝愕然:“你这是……干什么?” 吴洄略显局促,像个害羞的孩子:“……锔、锔碗。” 雪朝:“……”他没听懂这个词汇,但大概能猜出是什么意思。 他期望中叛乱军未来的领袖,因为上午摔了一个碗,现在正……“锔碗”。 雪朝有些好笑。 没那金刚钻,别揽瓷器活——有你现在吭哧吭哧费力气的时候,你当初何苦学联邦人奢靡浪费不正之风,一个不顺心摔盆砸锅? “你生存能力很强嘛,终老山林也做得到。” 雪朝笑说:“不像联邦的某些将军,嘴上吵着要辞职归隐,其实辞了职就只能去卖烤肠。” “我……我喜欢锔东西。” 吴洄柔声说,手里把玩着锔起来半个的瓷碗:“这是我当年在大统领门下做奴隶时学会的……可惜除了枫溪兰渡的宫殿,其他地方用不到。” 雪朝:“为什么?” 吴洄轻笑了一下,眉眼低垂:“我们用不起。” 雪朝默然:“……” 吴洄低低地说下去,几乎是以气息在呢喃:“我喜欢把四分五裂的东西补在一起,如果下辈子能做个锔工就好了……联邦的锔工是不是很赚钱?” 雪朝:“没听说过有这个工种。” 吴洄一愣:“为什么?” 雪朝:“大概是……买新的会比找人手工补起来更便宜吧。” 吴洄哀伤地笑了笑:“……啊,真可惜。” 他突然站起身,将锔了一半的碗珍重塞进雪朝手中:“我们该走了,雪朝。” 雪朝微笑起来:“哦?” 吴洄望向漫天星河:“我会是世人眼中叛国的乱臣贼子,旧部零落,虎狼环伺,命若悬丝,除此心外别无所有……但是我不能不走……不能不走。” ** 廷巴克图总司令部。 方司令办公室的屏幕上,开着打了半局的《海拉:黎明塔之倾颓》——陈蕤的头像悬在右上角,还闪着绿光,表明她正在线。 廷巴克图和燧石关的提督在工作时间连麦打游戏—— 若在大统领手下,这行径大概得砍头。但在联邦,倒已算是公务员中危害较小的那一类了。 方彧之所以晾着陈蕤空等,是因为自己陷入了麻烦。 顾舍予围着方彧团团转,生生把司令官的脑袋变作两个大: “方方方、方方方——再给我五千万,五千万都不可以吗?” 方彧:“一开口就是五千万,你烧钱听个响呐?” 顾舍予:“你知道保存一块宇宙之壁多费钱嘛?光是那内壁的涂料,一平方厘米的价格——” 顾舍予的光脑上幽幽冒出一行字: 【别信他,方彧。他挪用公款,给自己买辣白菜味方便面。】 方彧:“你看,你竟然还敢挪用公款……” 顾舍予:“?!我我我我在基地没日没夜工作,都不得不吃方便面度日,还不给报销?” 【你用经费还买过一只树袋熊,这也是研究需要吗?】 顾舍予啪地摁死光脑,恳求道:“总之,方、方老板、方阁下,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