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又把汗巾递还给夏泱泱。她扬着头,竟然顺手用那汗巾在自己的脖子上抹了抹,又在颈子后边擦了几下。 夏泱泱微微张着嘴,喘了一口气,又从桶里沾了水,抹在自己脖子上。这次,她拧得不够干,井水从汗巾上滴下来,挪开之后,那水珠儿还沾在她脖子上,往下滑动。 “喝口茶吧。” 她说。 宗景盯着她喉咙上的那颗水珠,想起初学的那日,夏泱泱说声音是可以动的,动起来也才有了声响儿。 那颗水珠顺着她的脖子往下滑,留下一条细细的痕迹。那或许也带了声音,宗景听不见,但是他看得见。 她当日那样的一句话,好像朱砂,靛蓝,空青,胭脂……许许多多颜料泼入空白的画卷,本来宗景的世界中一片沉寂。可是现在,他脑子里喧嚣活跃起来。 走路的时候,他的衣襟飘动,会有声音;风吹草叶儿,也会有声音;阅经的时候,翻动书页儿,也有声音……宗景觉得夏泱泱睫毛扇动,大略都是好听的,细腻的。 他本来心如止水,却好像被投了一粒种子,开出一朵莲花来。 夏泱泱把汗巾扔到水桶里,黄色的水瓢在桶里晃了晃,可还是没压住水花儿。 夏泱泱弯了腰,倒了茶。宗景尊师重道,就去帮她。不多时,俩人一人一碗茶喝得见了底儿。夏泱泱想起过去有人用茶叶算命,心里觉得有趣,但是看了看宗景,又想着算了,莫要在这佛子面前卖弄,还要显得人轻浮。 她一边儿想,一边儿摇了摇头,嘴角还挂着笑。 夏泱泱不知道,她这副模样尽数落在了宗景眼底。她想得出神,完全没有察觉到,宗景的眼底一丝转瞬即逝的幽暗。 “宗景, ‘如是我闻’ 是什么意思?” 这要是讲起来,可就长了。要是细说,宗景那石板可就容不下了。 他一边试着说,一边在石板上写:“阿难听见佛说……” 宗景写完,摸了摸自己的耳朵,笑着摇摇头——阿难能听见佛陀讲经布道,可若是他,就听不见了。 夏泱泱却也不劝,她的眼睛掠过宗景僧袍的领口,摩挲了一下嘴角。其实这种时候,她是应该挽起他手上佛珠,然后按在他心口,跟他说“你心中有佛,已经闻达。” 可是她偏偏觉得,他这样对自己耳聋坦诚对待,一笑置之,也很好——其实有时候,话都是多余。 二人歇了一阵子,夏泱泱说:“咱们再来。” …… 不知什么时候,竟然已经夕阳西下。夏泱泱揉了揉腰,心想也该祭祭五脏庙,把这一日结了。 其实这一日进展,说快不快,说慢也不慢。但是事情是到了这样一个节点的。宗景已经可以发些音节出来,只是灵活言语,却还不行。这就像是练功的人,差一点点就打通任督二脉。前边都是积累,等破了这瓶颈,便会突飞猛进。 二人又练习了一会儿,也不见有进展。 “宗景,让我瞧瞧,可好?” 夏泱泱等宗景点头,扶着袖子,俯身靠了过去。她手臂一伸,竟然奔着宗景低下巴掠去。 宗景的手臂下意识抬到半空,却又悄无声息地放了下去。这时,夏泱泱已经笑眯眯地用两根手指托起他的下巴了。 她嘴角勾着,丰盈的唇稍微开启了小小一条缝儿。 “宗景,让我瞧瞧你的喉舌。” 小佛子抿着嘴,脸上被夕阳染了薄薄一层金。他脸上的绒毛又细又软,夏泱泱觉得自己手底下拖着的好像个水蜜桃儿,恨不得咬上一口。 夏泱泱喉咙微微颤动,一不小心,就咽了口气儿到肚子里。她这也不是胡闹,馋人家身子不假,但借机会揩油,确实没有。 这学说话的法子,她总是看过的,虽然那弟弟的事情,全然都是编的。可却也不会坑了宗景。 “啊——” 她张了口示范,宗景也还真就乖乖滴跟着把嘴张开了。 不过,他张是张了口,那小模样却极为羞怯,嘴也就只张开了一点点儿。他这张嘴,是生得极为鲜嫩。不是红润,而是沾了水晕开的粉色,上下唇一分,像朵粉色的花瓣儿。 “你这样儿,我可看不见里头啊。” 夏泱泱笑了笑,她偏着头,仔细端详着宗景的嘴巴。看了片刻,也就忍不住咬了咬自己的下唇,小小的牙齿下,唇瓣儿富有弹性,血肉生得满满。夏泱泱心里琢磨,宗景的,应该会更软些。他那唇里,装得不像是嫩肉,倒像是包了两瓣儿甜水。咬一下,就该破了;吮一下,就满口汁水。 她喘了口气,腰肢在井台上扭了扭,免得挡了光——也得亏她这软腰细身,不然还真做不出这样的姿态来。 夏泱泱一只手覆上宗景的喉咙:“宗景,你来跟我念……” 夏泱泱说着几个要把嘴张饱满才能发出来的音,一边端详着宗景的口中,一边摸着他的喉咙。 她跟他离得那么近,每一次呼吸,都觉得吹得那水蜜桃儿上的绒毛微微翕动。那比拂尘扫过掌心还要柔软。 宗景想起初春漫天的飞絮,她口中的气息,就像那柔软的柳絮。见到了,就知道天气渐暖,心中像有一汪水,荡漾明媚起来。他怕被沾了身,沾上了,就掉不了,徒增烦恼。 他想把眼睛闭起来,可是闭起来,又看不见她说话了。 “经年不语,这嗓子也就发涩了。” 夏泱泱看罢,松开手,“我记得当年那先生是这样说过。他说因为我弟弟年纪小,嗓子还未长成,也就没有这般烦恼。不过,那先生说过些法子,改日来,我们再试。” …… 晚风渐起,大猫儿星挂在天边。 宗景抱着经卷就要往山上走。 可是夏泱泱低着头,他就没法儿告别。站着她对面,乖乖等了一会儿,夏泱泱才抬起头。 她半日里都是笑意盈然,可是现在眸子里竟然带着些晶莹的光:“宗景,有件事情,我不知道你晓不晓得。” 她不说,宗景自然是不知道的。可是夏泱泱却又低下头去,她咬着指头,似乎想说件很难出口的事情。 宗景心里一紧,掏出石板,写了几个字,递到她面前。 “难教,就停。” 他写的字一向能少则少,看上去显得冷淡,但是夏泱泱抬起头时,宗景看她的目光甚是和煦。 夏泱泱瞪着眼睛,看上去惶恐又委屈,她摆起手来:“不,我喜欢……我喜欢教你。” 那个时候,宗景站在高一级的石阶上,他本来就比夏泱泱高一些,她摆手的时候,宽大的麻布衣裙中,就露出了一角儿水绿,在她胸口的地方,微微晃动。 宗景呼吸一滞,纤长的睫毛微微翕动,把眸子盖了一半儿,他就往下走了两阶,好跟夏泱泱面对面站着。宗景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