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两片柔软的唇。 “教别人……自然不会跟你是一个法子……” 夏泱泱仰着头,食指摸上宗景的唇,“……良师自然要因材施教。” 他人虽然长了些,可是这唇瓣儿还是当年粉嫩水润的模样,笑起来,让人想起熟透了的蟠桃。 她忽然踮起脚尖,禁不住在上边儿轻轻咬了下,想试试是不是真的有果汁浆液淌出:“你不辞而别,也没有问过我。更是该罚。” 宗景呼吸一滞,脸上竟然泛了桃花。夏泱泱便趁机捏了他的手腕,束在青铜佛陀的另一只手上。 “泱泱,你这是报复。” 宗景说。 他看着自己的手,夏泱泱眼里带着戏谑,正在给生绢打结:“是我不对,你来报复便是。” 夕阳隐去,天边只剩下变幻莫测的云霞。现在,连着云霞也消失不见,月明星稀,照得地上一片雪白瓦亮。 夏泱泱便提了那青灯,说:“那天我想逃,灼了手。可要报复?” 宗景说:“要。” 夏泱泱又说:“你把我关在岩洞月余,我是不是也该把你关起来?” “是的。” “那你诈死不辞而别,我是否该报复?” “应该的。” “那我浪迹天涯,是不是你的错?” “是的。” 夏泱泱低了头:“……可是我想不出,要怎么罚你才好。” 宗景不假思索地应了:“泱泱何须发愁,每日一样,可以慢慢罚下去。咱们来日方长。” 他叹了口气,一双眼睛里满是无邪,然后夏泱泱不备,在晚风中捕捉她的唇。 短短这几年,大周换了几个皇帝。贵妃寻得遗落民间的亲生子,而皇后欲斩草除根,火烧寺庙,犯下滔天罪行,被废除后位,打入冷宫。后来先帝驾崩,这位民间成长的皇子,就即位成了新君。 可惜着新君命不好,在位不过一年,就因染病驾崩了。 这位死遁的新君,就是宗景。 “彼时身不由己,现在更是身不由己。” 在这条世界线里,夏泱泱等了许久,宗景亦如是。当日在小屋里,他早已描摹过她每一个发声;在岩洞中她所教授的,午夜梦回,就在唇齿间荡漾。 古佛下,一对儿青灯映照出一双人影,斑驳,跳窜。野草的芬芳带着水汽侵入身体,夏泱泱后背有些冷,便又往那温暖处靠近了些,贴紧了些。 不多时,那一双人影渐渐重合,像是春蚕破茧,层层剥离,最后就变成了忽大忽小不停晃动的一个。生绢拉扯着那尊古佛。那古佛在灯火下,满面悲悯,不停摇晃。 那青铜像晃得厉害,突然随着一声轰鸣倾倒在地。 他到底是皈依了她……. 【青灯古佛】达成。 晨曦初露,宗景就随着夏泱泱下了山。 后来,他随着她开学堂,教授聋儿。他前十八年念经求佛,后十八年放下经文,却才开始济世救人。 再后来,两个人闲云野鹤,游遍名山大川,任世间风云变幻。 宗景临去的那一晚,凑到夏泱泱的耳边说:“我这辈子都皈依了泱泱。泱泱想要什么,哪还有不应的。” …… 摄政王的爹死了。 马惊风。 这事儿是在他爹外室的屋里发生的。 那外室当场就吓得花容失色,翻了个白眼,也昏死过去了。 过了几天,这外室崔大姑,也不行了。 临死前,她紧紧抓住干女儿的手:“泱泱,你听干娘的话。那死鬼每次来都偷偷摸摸,他家里人从来没见过我。他跟我说过,他儿子瞎了眼,反正也看不见。你就代替干娘去。我一闭眼,你就无依无靠,我怕啊……咱们这样的人,活得下贱,倒不如去王府享福。起码不愁吃穿。” 崔大姑怜惜地摸了摸夏泱泱的小脸儿:“看我闺女长得多好看……我可真舍不得死啊……可惜咱们穷人,漂亮了是灾,是祸。冒充我去了王府,这辈子就别想着再找个男人,生个孩子……但总能好吃好穿一辈子。” 崔大姑交代完这些话,就两腿一蹬,也去了。 夏泱泱按着崔大姑生前交代的,悄悄给她办了丧事。 隔了几天,摄政王容衍的雕花软轿就被八个人抬着,进了崔大姑的巷子。 容衍返乡本来是为了接他家老太爷的。 摄政王容衍并非出身贵胄。他虽然也算得上是皇亲国戚,但是那种要扳着手指头再加上脚趾头,才能数出来的皇族旁系。 到了他那个马惊风死去的爹那一辈,已经沦落到在这小镇上守城门了。 容衍能当摄政王,是靠他自己的能力。他文能七步成诗,武可百步穿杨,是当年的双科状元。何况,他生就忠肝义胆——这双眼睛,就是为了保护先皇折的。后来先皇英年早逝,就把小皇帝托付给了自己最最信任的挚友和隔了八丈远的七堂叔——容衍。 先皇也是个会说话的人。彼时回光返照,拉着容衍的袖子,在他耳边说:“朕就把太子托付给你了。论辈份,太子还要叫你一声七爷爷,你可要把他当成你的亲孙子一样扶持。” 容衍当摄政王已经有三载,确实是把小皇帝当成了孙子。为了朝廷殚精竭虑,整整忙了三年,到现在才有机会回乡接他爹。 可惜人还未到,就接到了容老太爷的死讯。 谁能想到,容衍不近女色,他的爹竟然是这种死法。 本来容衍既然接不到爹,就该打道回府。可是他整理遗物的时候,居然发现了一卷手札。容衍叫书僮给他念了,越听脸色越黑。 这居然是老太爷一本儿日记。 谁又能想到,这老太爷还有这种嗜好? 第80章 容老太爷这手札写的是声情并茂, 把他跟外室崔大姑的相处写的是细致入微,其间种种甚至耸人听闻。 那小书僮一开始只是脸红,后来眉头紧皱, 抓耳挠腮, 不明所以。后来, 那手札上所有的字他都认得,可是拼在一起,他全部都不懂。 那些东西,听得容衍脸色由白变黑, 由黑变红,再由红变得铁青。他那小书僮眼见容衍脸色不好, 可他不说,又不敢停,于是声音越来越小。 “罢了。” 容衍用手在桌上轻轻敲了两下, “再读下一页吧……” 不过, 容老太爷手札里还写, 等容衍来接他去京城, 就把崔大姑接回来。他丧妻已久,但因为一把年纪, 族人们要指指点点。容老太爷要脸皮,所以就没敢让崔大姑进门。容老太爷还写,到时候希望容衍能帮帮他。 容衍未必是愚孝, 但是他身为摄政王,这些东西就看起来无人知晓,但总是要做得周到, 免得落人口实。现在容老太爷驾鹤西游, 他手札里的, 容衍就当成了遗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