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消失了。 收拾干净,夏泱泱换上干净衣衫,就带着包裹往镇子外头去了。 容衍最后那一笑,让她觉得如履薄冰。这人做事不按套路出牌,笑里藏刀,变幻莫测,何况她还有其他的事情要安排。 临走前,夏泱泱又给崔大姑诚心诚意上了几柱香。崔大姑不是原主的亲娘,但却是真心真意为她好。 这崔大姑对这养女的安排,已经是她能想到的最好的了。苦命人怜苦命人。夏泱泱无意辜负,那容家她进是要进的。只不过不能让容衍轻易得到。身为外室,身份低微,只怕是悄无声息地被他安置在宅院深处,就像崔大姑说得那样,安安稳稳也能过一辈子。 可是那样,怎么可能让容衍带她逛那中元节的都城呢? 不过,夏泱泱之所以笃定容衍不会轻易放弃,是因为容老太爷那本手札,本来就是她混在崔大姑送给容老太爷的一堆东西里进了容老太爷私藏的。那老爷子该是自己都没见过自己这本“日记”。 …… 这些日子,这小镇里出了件新鲜事儿。有位神医云游至此——他妙手回春,特别是擅长医治眼疾。 这事儿传到容衍的耳朵里,他本是个多疑之人,于是就派了人出去打听。 打听的人回来,立刻禀报:“那神医姓秋,前些年一直在草原上给蛮人治病。” 容衍倒也放了半颗心下去。原来这神医也是他一直寻访多年的。其实容衍请来教暗器的师父,年轻的时候被仇家毒害致盲,后来就是遇到一位姓秋的神医,才得以复明。 容衍自此,便到处打听这神医的下落,听说去了草原,行踪不定;却没想到,竟然在这镇子附近遇到了。 容衍知道这事儿,立刻就去拜访。 那秋神医借住城外道观里。道观在山上,容衍乘着软轿到了山上,那观里小道却说:“别人抬着上山来的,神医不见。” 这也不是什么了不得的事情。第二次容衍就走路上山,可那观里小道又说:“神医说,身有杀孽者不见。” 容衍是什么人?这姓秋的可是存心刁难了。他心中有气,脸色一沉,就带人往道观里走。那小道却还有一说:“秋神医知道来的是王爷。他说不是他不愿看,只是他治病有神祐。可他供奉的天尊又有几不治,若是沾染上强行医了,只怕情形比不治还要坏。 但秋神医说,这杀孽在心。事情已经做下,内心必然有愧。世上人偷鸡摸狗,把偷的东西还回去,内心就会平静。王爷手里的命是还不回去的,到底怎么办,还得王爷自己斟酌。” 他既然这样说了,容衍也就不再为难。顺着山路往下走,心里却又奇怪,难道他真的有愧么? 此时已经是夏末,正是暑气旺盛的时候。在山里走,偶有凉风,极为舒服。容衍上山的时候急着见神医,下山的时候,就闲适许多。 走到一半,忽然鼻端一股薄荷的清香,他倒也奇怪,如何在这地方闻到这味儿。但是耳畔立刻传来发丝摩擦衣衫,茶水滴入杯盏的声音。 闻到那股茶香,容衍不仅微微一怔。 他带着随从又往下走了两步,山风忽然大了起来,他穿的是宽袍大袖,被风吹得猎猎作响。容衍旁边的侍从在他耳畔低声说:“那亭子里头的好像是崔姨娘。” 这山边有处大石突出,那亭子就修在这大石上。大石之下,就是峭壁千仞,但是林木苍翠,白云缭绕,宛如仙境。 夏泱泱就坐着那亭子里头,桌上摆着食盒,桌上几样小菜。她正拎着茶壶,往茶盏里倒茶。 夏泱泱在这儿是特意候着容衍的。 她穿得寒酸,但是美人在骨不在皮,更何况衣服。人在亭子里坐得端正,腰肢挺得直,但是动起来却又妖娆,好像被这山中清风吹得一般。 亭子外又有花草,草间有虫鸣,天上白云悠悠。 此情此景,身上穿得是不是华贵,又有什么重要。 最重要一点儿,容衍看不见。 她抬起头,往山路上往,好似才看到容衍。缓缓站起身来,走到亭前,施施然一拜。 “奴家见过王爷。” 容衍之前离去的时候,已经跟侍从给她下了死令。虽然还不是动手的时候,但听见夏泱泱的声音,眉宇间竟然松了松。 他抬起头,好似像亭中望去:“姨娘请起。” “不知王爷可赏光来亭里小坐?” 夏泱泱缓缓站起身来,苎麻的裙子发出簌簌的声响。 容衍嘴角勾出浅浅一个弧度,微微颔首,迈着步子走到亭子里。 他身旁的侍从拿出一张方巾,把夏泱泱对面的石墩擦拭一番,又摆上蒲团儿。这次的蒲团儿跟上次又不一样,显然是用过就换了。 夏泱泱道:“天光晴好,奴家出来游山,备下些粗茶淡饭。不知王爷可愿与奴家分享?” 容衍未置可否,轻轻摇起手中的扇子。 “上次见到王爷,知道王爷对这杯具茶盏讲究。” 夏泱泱笑了笑,对他身旁侍从说,“ 不知这位郎君可有携带王爷的杯盏。奴家这里有些沸水,正好可帮王爷烫烫。” 她又拿出一对儿筷子,用水烫了,搁置在一方小小的筷子架儿上。 一切弄好,夏泱泱把那茶盏递至容衍面前:“请。” 容衍伸手去接,右手稳稳搭上茶盏,跟夏泱泱的手离得远远的。夏泱泱心头暗笑,手里攥着的帕子,却好似被风吹动,拂过容衍的手指。 第86章 夏泱泱将茶盏奉至容衍面前, 抽回手腕时,容衍忽然闻到一股清甜,混在茶香之中。 他这人凡事都要好儿, 品茗这事儿就更不乐意有异味干扰。可这味儿倒也不恼人。 容衍看不见她身上衣物的花纹和样式, 但是他的鼻子可闻得见她的气味。 夏泱泱没得好衣好裙, 但要把馥郁芬芳穿在身上。 世人缝衣做衫,从选料开始。没有什么比得上那桑蚕吐丝成茧,纺织成布匹更舒适华美的了。夏泱泱却用那牛乳蜂蜜,调进西瓜汁, 炼成膏体,敷在身体各处;过了一夜, 第二天才擦去。 沐浴之时,又用鲜嫩的薄荷叶子捣碎成泥,放入那热水之中;出门前, 这身上又掸了些花露。 这些香气层层叠叠, 却清淡有序, 化成一股清甜, 将夏泱泱的身子包裹其中。 她身上的苎裙补丁摞着布丁,纵然身段玲珑, 还是清寒。可容衍触到的,却是一层一层展开的香气。 “崔姨娘这茶是别致。” 容衍从喉咙里呼出一口气,“本王只在你这里饮过。” “王爷这是取笑奴家了。” 夏泱泱的声音宛如银铃, 清脆中带着甜媚,“您是贵人,喝过的都是好茶。再喝这粗茶, 许是觉得新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