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了,是我秋红不对, 忘了这里是王府了。” 秋红嘻嘻哈哈, “你这妮子还说我, 还不是自己先要那些东西的?” 她往袖子里摸了摸, 却又把手抽了出来:“你看我,还找什么找。真是人老了糊涂, 药方子我怎么可能随身带着。不过没事儿,我脑子里头都记得呢,告诉你, 你自己记下来。” 夏泱泱笑着站起身来:“我这就去拿纸笔。” “不过年轻人,也别太激烈了。”秋红嬉笑道,“若是不好用, 可别怪我啊。” 夏泱泱道:“瞧您说的, 那哪儿能呢。” 崔大姑从前跟容老太爷子搞得那些事情, 容易伤身。她用的就是当初戏班子里秘用的方子给容老太爷治皮外伤。 夏泱泱恨就恨她自己没有练出戏班子那种身手和体魄。昨天晚上折腾,简直是把那点儿底子都掏空了。 她一个小镇贫弱女子,论身板儿,还真是不够跟容衍蹉磨的。 如今得了这良方,也真是帮了她大忙。秋红这一来,夏泱泱简直怀疑是系统从中帮忙。 她谢过了秋红,就问:“您到京城来做什么来了?” 秋红夹了口菜,在嘴里着实咀嚼了一阵儿。 夏泱泱看出她神情有些不自然,柔声说:“您既然都来了,有话也不妨直说。” 大老远跑到京中,总不会只是看看她这么简单。 那秋红脸上笑容敛去,把筷子慢慢放下:“你也知道,我夫君是个画匠。小镇子里会花钱买画的也没几个人,他想着到京城来……” 夏泱泱点点头:“这倒也不无道理。” “他想开个铺子,知道京城租金高,可却没想到这么高。手头有些紧……” 夏泱泱站起身来就去自己书案前,拿了些碎银出来:“这些银子不多,你只管拿去用……我虽然在这府里也算个主子,但到底还是姨娘,再多却也拿不出来了。” 她又打开妆奁,取了几样首饰:“这几样倒是真金白银打的,你拿去用。” 秋红没想到她说话如此痛快,脸色却更加难看,不接她手里的东西,却突然给夏泱泱跪下了。 “这是做什么?” 那秋红抬起头,脸上却挂着泪水:“ 姑娘大气,我实在不忍心瞒着你。都怪我嘴碎,把你进容府的事儿跟我家那不成器的说了。他叫我来跟姑娘借钱,说姑娘要是不肯,就跟姑娘说,要把那事儿告发出去。我也没想到,他看上去老老实实,却还动了这样的歪心思。本来今天我是不想来的,可我若是不来……” 秋红把袖子往上一撸,露出一截儿胳膊来,上边淤青的掌印儿一个叠着一个。 夏泱泱拧起眉头,蹲下身子,拉着秋红的手:“可是他打的?”? 秋红点点头。 “那你还在他身边儿做什么?” 夏泱泱心口血气上涌,“这钱你拿去,也不用还。自己去做些营生,总比被他这样欺负强。” “姑娘,这世道哪儿这么容易?” 秋红惨笑,“若是如此,为什么你娘会为你谋划这样一条路?女子孤身一人算是去摆个豆腐摊子,也会被人欺辱。家里的汉子,哪怕是个废物,别人也还会容你几分。我若是被他打死,旁人也还同情我。但是若是不堪受辱跑了,那风言风语里,我定是个不堪寂寞的风流婆娘。最后被人欺辱致死,也会嘲我罪有应得。” 夏泱泱闻言,通体生寒。可秋红句句属实,她竟然无法开口劝解。 “那画匠居然是这样的人?” “从前倒也不是这般。” 秋红叹了口气,追忆往昔,却不想再过去,说起来只是徒增心伤。 她把碎银子往自己怀里塞:“姑娘,这银子我就收了。可那些首饰,我不能拿。” 夏泱泱心里一阵难受。 秋红郎君这行径可不就是敲诈? 一旦接受,这事儿可就没完了。对方会觉得事主软弱可欺,只要还有口气在,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哪还有个尽头。 到最后,这兔子急了咬人,落得个鱼死网破的下场,倒不如早早就拒绝了。 可是她却还怜惜秋红,若是两手空空回去,不知会如何。 送走了秋红,夏泱泱就叫春桃去按着那伤药方子去熬药。外用内服,免得落到被要请郎中的地步,要是那样,可就有些羞人了。 到了晚上,夏泱泱本来想早点歇下,但是容衍却派了书童来,说是有请她过去一叙。 夏泱泱稍作打扮,就跟着书童走。那书童带着夏泱泱到了容衍的小楼,却从袖子里套出一条黑色的丝绢来。 “王爷叫您先把眼睛蒙上,再让小的带着您过去。” 夏泱泱微微一怔,把那丝绢接过来,结结实实地蒙到了眼睛上边儿,在后边打了个漂亮的活结儿。 “王爷觉得这样才公平?” 那书童笑道:“姨娘果真是聪明人。王爷确实是这么说的,他看不见,可是姨娘看得见,心里不舒服。” “可是王爷耳朵灵,还会武功,我可就什么都不会咯。” 夏泱泱摸了摸脑后的头发,“这可把我的头发都弄乱了呢。” 那书童嘿嘿笑了两声,扶着夏泱泱走。 这时候天气已经凉了,下午的时候下了阵小雨,风又吹落了许多树叶儿。虽说王府里头打扫得干净,但是鼻子里还能闻见那股雨水打湿落叶的秋天的味道。 夏泱泱就觉得自己穿得有些单薄,风一吹,袖口就兜进风来。 而且,她越走,越觉得风大。 那书童居然没有把她往小楼里带,倒是在外头绕来绕去,走了好一会儿。 “姨娘,小心脚下。” 那书童提醒了一声,却站着夏泱泱身边儿停住了。 她便觉得脚下有些坎坷,脚尖往前迈,却顶到了一块木头,险些栽个跟头。她的胳膊却忽然被一只大手拉住了,把她轻轻一提,夏泱泱就站在了更高处。 水声荡漾,夏泱泱明白,她这是上了船了。 这船也不大,小小的一只,停在容衍王府院子里的湖上。 “王爷,这是要做那般?” 夏泱泱微微一笑,要去扯脸上的布,手腕子却被容衍攥住了。 他坐到船篷里头,伸手把夏泱泱轻轻地拉到这乌篷里,挨着他身边儿坐下。 夏泱泱眼前漆黑一团,心里却“扑通扑通”跳得厉害。 这黑暗中无法预知的感触,叫她身上每一处毛孔都变得警惕和鲜活起来。 原本这水声也不过是水声,她漫步湖边,甚至不会注意,但是现在一下子变得丰富多姿。夏泱泱渐渐听出水拍打着船壁,推着船体摇曳的声音,还有被风吹得静默流动的声音;好像是晶亮细小的珠子,细细碎碎地在盆儿里滚动。 她身边儿挨着容衍,两个人都直着腰身,双腿在前边儿